有风灌进她的耳朵,凄凉的,哀伤
作者:清浅画眉弯      更新:2019-08-13 05:39      字数:2263

这世上冰冷很多,足以封冻人心,刺穿灵魂。但我们还是要努力的活着,哪怕世界都离你而去,你也要张开双手拥抱太阳。

苏离曾很多次记起这句话,在无数个寂静的夜里,在那方四野铜墙的牢笼中,脑海里无数次回荡起这些字眼。

十八岁那年她把这句话写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倒也应景。漳市物是人非,大概就是那年冬季。

顾容嫣已经醒了两年多了,辗转去了美国休养。苏离等了很久,等来了她和徐慕舟一起登机的照片。照片中俊男美女,贵气非凡。苏离将手中的报纸放回走廊,转身离开。

终有一天,她活成了他们所憎恶的那类人,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苟延残喘。那些年的恨与怨,奇迹般的在这四年里平复下来,到最后,成了淡然。

她已经很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顾容嫣的,周泽言的,徐慕舟的,沈琬的。

后来,她再没有关注过他们。即使这样,她还是知道,徐慕舟没有和顾容嫣订婚,周泽言没有陪沈琬一起去冰冷的黑龙江。当初对彼此的诺言,谁都没有遵守。

出狱那天,只有一个人来接她,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弟弟苏槿时。那个四年前跪在顾家人面前求他们放她一马的男孩,如今遗世独立。时光打磨了她的棱角,也抹掉了他的单纯。

有风灌进她的耳朵,凄凉的,哀伤的,裹挟着星星点点的雨,扫过她单薄的身体,无情而又有情。

“姐。”苏槿时接过她手中少的可怜的行李,见她一动不动,不放心的喊了一句。

“我没事。”她回过神来,淡淡的移了视线:“走吧,回家。”

漳市的房子早已在四年前被奶奶变卖,那些钱一分不剩的给了顾家。接着奶奶去世,苏离在狱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苏槿时瘦弱的手隔着玻璃触碰她的脸颊,说:“姐姐,不要哭,你还有我。”

然后男孩消瘦的脸在夕阳中背对着她,悄悄抹去在眼眶汹涌的泪花。那是她第一次那样恨,恨自己,也恨他们。

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离开的萧条背影,屈辱地在认罪书上按下鲜红的指纹,然后让他们去告诉徐慕舟,他信错她了。

那是她人生最煎熬的岁月。

好在,都过去了。她坐在从漳市开往谣城的客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致从繁华变成了凄凉,慢慢闭上了眼。如果可以,多希望没有遇见过你们啊,那些欢欣喜悦,怎么比得过你们带给我的痛,刻骨铭心。

…………

谣城是苏离的老家,早年她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在那儿买过一栋小洋房。母亲去世后,她和弟弟去了市里读书,就只剩奶奶一个人偶尔会回来住几天了。这栋房子奶奶一直没舍得卖,现在倒成了她的安身之所。

四年的风霜没给这里留下多少痕迹,就连小花园里的秋千架都是新的,看得出有人细心整理过。“你不是一直在漳市吗?什么时候回来打扫的?”开了门,苏槿时将准备好的拖鞋放到她脚下,就听她温温柔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我上星期请了一周的假,回来了一趟。”苏槿时直起身:“平时每年也回来几次。“

“嗯。”苏离浅笑:“忘了,槿时长大了,不需要姐姐操心了。”

苏槿时刚将行李一旁放好,皮笑肉不笑地道:“从小就你最不让人省心好不好?“

苏离呵呵地笑。

她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一双眼睛微微眯着,温温柔柔的。温柔,是苏槿时对姐姐的形容,也是见过苏离的人对她的评价。

在苏槿时的记忆力,这世上没有人比苏离要温柔善良了。就连出身江南水乡里大家闺秀的母亲都没有姐姐那种与生俱来的温柔。

…………

六月,艳阳高照的天,苏离在木椅上睡得沉,苏槿时开了门,将门外站着的男人请了进来:“陆先生,……“

“……“男人修长的食指在唇畔轻轻比了下,阻止了苏槿时的话。他走得也很轻,站到苏离的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刺眼的阳光。苏离睡了四年来最安稳的一觉,等他恍恍惚惚睁开眼的时候,一双修长大手正将盖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往上面挪了一点。男人的脸沐浴在阳光下,锋利的眉眼还有小麦色的皮肤,猛的霸占了苏离尚有些迷离的瞳孔。

时隔多年,他们再次见面。原以为他还会冷漠,还会疏离,她也以为她还会悲痛,还会愧疚。那些未见时所有的心绪,都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变成了无言。

“是你啊……“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许是很久没有说话的缘故。

陆承衍看着她的眼睛出神,轻轻的嗯了一声。

苏离起身,匆忙间带落她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露出手臂间一道醒目的疤痕。陆承衍的眼神忽在那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她不动声色的扯过身下的外套裹住自己,坐正了身体。等了半天不见她说话,才开口道:“听说你前几年一直在军队中执行任务,现在是任务完成了吗?“

她找的理由并不好。陆承衍是陆老司令的孙子,陆家在漳市名声显赫,只要稍微留意的人就会知道,陆承衍早在一年前就退役了。

陆承衍也不拆穿她,指了指眼底一道细小的伤疤:“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伤,视线受到了影响。“

苏离眯了眯眼看过去,果然发现他右眼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谢谢你来看我。”她回来一个多月,他是第一个登门的人。她对他的认识不多,只知道他长她十岁。母亲的日记里有写过陆霆笙,是他的父亲。

她的母亲和一个有妇之夫相爱了,最后母亲郁郁而终,那个男人在一次秘密行动中走了神,被敌人一枪打爆了头。男人死的那个地方,恰是母亲的无字碑旁。

那是只有她和陆承衍知道的秘密。

“你看得清我吗?”她忽而问。这一问似是难倒了他,陆承衍的脸上出现了一刹那的错愕。

“你不是眼睛受伤,影响了视线吗?“她解释道。

陆承衍和她对视良久,说了句:“看得清。”

恰是那时,苏槿时站在客厅大门处喊:“姐,陆先生,吃饭了。“

苏离转过头,微扬起下巴,将眼角的泪强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