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蒋兰的手一哆嗦，捏着的口红一措手，艳红的唇色一下划到了嘴角外。
“喂。”
她慌里慌张地拿起手机。
“老蒋你快点，我已经在下面等着呢，人家试镜可不等你。”经纪人老纪催促着。
“好，好。”
蒋兰怯生生地答应了一声，跑到了镜子前，看着嘴角画出来的口红，忙用手擦了擦，然而这么一擦，嘴角越发缭乱，配上那浓妆艳抹，像西游记里的妖怪一样，蒋兰转过身，又有些看不下去，回过神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年纪不轻了，眼角里的皱纹都盖不住，脂粉越发显出了沧桑与苍老，蒋兰颤抖地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下的皱纹，谁知跟口红一样，越擦越不堪，她心里委屈，眼泪哗啦掉下来，两行泪在脸上落下一道又一道，整张脸没法看了。
“叮铃铃。”老纪的电话又来了，大概是等不及了。
蒋兰咬了咬嘴唇，拿出粉扑，沾了脸，一点点地压住脸上的粉，终于勉强盖住了那张老脸，这才匆忙转过身去，拿起包，急急下了楼。
“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等蒋兰坐进了车里，老纪抱怨道：“你怎么搞的？总是这么磨磨蹭蹭的，怪不得一事无成。”
这话就有些重了，可是蒋兰并没有什么反应，只侧着头看着窗外的风景，阳光轻轻拂动着车窗，一缕一缕的金光交相辉映，形成了光芒栅栏，在蒋兰的脸上拂过，蒋兰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片潋滟的影儿，却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没听到老纪的讽刺指责。
十字路口，红灯，老纪停了车，回头藐了蒋兰一眼，见蒋兰惯例的麻木，又有些忍不住了，开口：“这可是我好容易争取来的试镜机会，你也知道，你这把年纪了，能演的戏都是母亲的角色，幸亏这一次的女主就是中年妇女，所以你才有这个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在这行你都多少年了，还没火，证明实力确实有问题，要颜值没颜值，要演技没演技……”
“我知道。”
大概实在听不下去了，蒋兰苦笑地开口，不停地点头道：“我知道，我不行，这些年，什么也没挣下，反而连累了你，对不起，老纪。”
这话终于把老纪说沉默了，老纪哼了一声，回头见路灯绿了，发动了车子，问：“台词背熟了吧？”
“背了。”蒋兰忙点头，忽然又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这是最基本的。”
“这还差不多，好歹你也是科班出身。”老纪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这次是个中年女人角色，你肯定比那些小姑娘强得多。”
蒋兰笑了笑，又把脸看向了车窗外。
此时阳光似乎黯了不少，从金光变成了玫瑰色的红润，轻轻地拂动着她的脸，想起刚才老纪的那些话，她紧紧咬住了嘴唇。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演员将近二十年了，跟她同行的早就大红大紫了，甚至大红大紫得都过气了，只有她，一直是个小透明，接过最大的角儿，就是第一女配，说到颜值，其实年轻时候也不算差，潜规则金主也有关兴趣来着，曾经有金主看上她，想要包她红，她也答应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黄了，她也就没怎么红起来，以后年老色衰，更没得红了，如此籍籍无名，温饱度日。
如今倒是终于等来一个机会——如今影视圈不景气，搞这个没啥眼光，弄得都是玛丽苏傻白甜剧，女主自然要那种年轻美貌的少女，好容易这部戏是个中年女主，老纪拼了老命才抢来一个试镜的机会，千叮嘱万嘱咐，让她好好珍惜，千万不要敷衍。
敷衍？
怎么可能？
蒋兰想到这两个词，几乎苦笑，她这辈子从来没敷衍过，所有的戏，哪怕跑龙套，她都做的十分认真，用尽全力而兢兢业业，只是结果……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也许是命吧。
蒋兰靠在车窗上，外面的光很亮，刺得她睁不开眼，于是她就闭了眼，眼前忽然耀眼得睁不开眼，只有一片极盛的光，最后的机会了呢，心里有个声音响起来，蒋兰有些不安地侧了头，忽然，看到车玻璃上映出一个人影来，认真看了看，正是自己的投影，正在用口型嘟囔着——“最后的机会了呢。”
……
“到了，快走。”
到了试镜的片场楼，老纪停了车，拉开车门，看了看手机，跺脚道：“还差五分钟，来不及了，你先去，蒋兰，别让导演嫌弃你。”
“哎。”蒋兰听到这话，连忙从车里跑出来，一溜向楼里跑去，进了门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片场在哪里，忙拉着门口的保安问：“请问小哥，试镜……试镜的片场在哪里？”
那保安“啊”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下浓妆艳抹的蒋兰，退后一步，指了指楼梯道：“在顶层呢，但是电梯坏了，你得跑上去。”
蒋兰二话不说，径直跑到了楼梯口，脱下了高跟鞋，拎着一双鞋，疯狂地网上跑去。
二层、三层、四层……
她疯了一般向上冲去，最后终于到了最高层——十五层，这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扶着蓝楼梯，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晕眩，几乎要昏倒，一回头，见走廊上的镜子上，映着一张模糊的脸，同样大口喘着气，正是自己，她对着玻璃同情地咧了咧嘴，一瘸一拐地走到最大的房门前，见上面竖着一个招牌——“试镜。”
蒋兰轻轻咳了一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动静。
她又用力敲了敲。
依然没有动静。
她终于忍不住了，努力推了推门，门一下开来，果然见一个大厅里，很多人正在试镜，正对着门是著名导演张导，正跟几个助理在说话，旁边摄影师摄影灯一片，对面则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划着舞台妆，正在说着什么，此时见门开了，众人都停下来，抬头看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