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光芒，一缕缕地掠过少年的脸，少年把身子靠在座位上，头枕着车玻璃，听着母亲一边开车，一边唠叨：“我听说你在哪里表现还不错，妈妈感觉很欣慰。”
少年闭上眼，表示不想再听，母亲却丝毫不觉，依然在道：“从前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你忘记了最好，现在咱们搬了家，去你外婆原来住的一个二层楼，虽然房子老了点，却也宽敞，对了，妈妈给你办了新的学校，以后去了新的学校，千万不要再跟提起你去过疯人院的事儿，妈妈也嘱咐你的老师，不会让她说出去这事儿的，非常丢人，知道了吗？”
少年觉得母亲在扯淡，还是羞辱智商的扯淡，于是再次翻了个身，表示不想再听。
母亲继续道：“我的意思，你如今从这里出来，还是重新再上一次初三的好，你从前虽然考上了高中，但是毕竟只上了几个月就退学了，现在再上一次初三，巩固一些知识也是好的，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
少年觉得自己若是不说话，母亲会一直唠叨下去，终于振作了一下，答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妈，都听您的，不用说了。”
母亲听出少年的不耐烦，干笑几声，不再说话。
少年侧头再次向外看去，外婆留下的古宅是郊区的别墅，这里便是通往郊区的必经之路，路上繁花似锦，有麦田，有杨柳，还有漫山遍野的野花，阳光一缕缕地映了过去，又映了过来，拂动着脸，有点刺眼，少年用手遮挡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忽然想起现在正是暑假，妹子不知在干嘛，忙开口：“妈，我妹在家吗？”
谁知母亲听到这话，却像是受到了惊吓，忽然一下踩了急刹车，“嘎啦”一声，车子晃了晃，一头撞到了旁边的杨树上，幸亏力度不大，车子和人都没受伤。
“怎么了？妈。”少年觉得奇怪。
车前镜里，母亲的脸色铁青，像是中毒了一般，嘴唇不停地颤抖着，颤抖着，到了最后，忽然打了个哆嗦，回头盯着少年，眼睛里深沉如海……
“妈？”
少年被吓坏了，忙探过身子来，盯着母亲道：“妈，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母亲迅速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泪，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说着，猛地转过身子，吸了吸气，有开始发动了车子。
少年觉得奇怪，盯着母亲的样子，见车前镜里，母亲的脸色像是鬼一样煞白，扶着驾驶盘的手也不停地发抖，心里忽然生出几分不祥，忙一下抓住母亲的胳膊，颤声问：“我妹她怎么了？妈，是不是出事了，你不要瞒着我。”
“没有。”
母亲慌忙摇头，推开少年，迅速发动了车子，一溜向前驶去。
少年眯眸盯着母亲的神色，心中越来越不安，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问妹子的下落，母亲的脸色这么难堪？妹子……出事了吗？
想到这里，忽然想到来找母亲的王叔叔，咬了咬牙，问：“王叔叔……在我们家吗？”
母亲身子又是一颤，却紧紧抿着嘴，像是要哭，最后却也不说话，只发足马力径直往前开。
少年见母亲话语躲闪，皱着眉，靠在座位上，阴沉了脸，却也不再问了。
外婆的古宅是个半山腰上一个独立院子，周围花花草草一片的大草坪，中间竖立的一个二层洋楼，据说是民国时期一个军阀给姨太太建造的房屋，走的是那种英式的小洋楼，雕梁画柱，精美异常，只不过因为年久失修，未免多了几分旧气，少年仰头看着那两层楼，看着那外墙上的斑驳，忽然扭头问母亲：“妈，你没重新修整一下吗？’
“哦，因为太急，没来得及大修，只把里面整理了一下。”母亲歉意地从车里走出来，拎着少年的手推开门了别墅的院门，走了进去。
少年进了门，见里面却是装饰一新，金碧辉煌的，看起来十分气派，就是风格老式了点，笑了笑，回头问：“妈，妹子呢？”
母亲本来笑盈盈的，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咬了咬嘴唇，走了过来，抚摸着少年的头道：“好了好了，你别想多了，好好休息，我领着你看看你的卧室。”
少年见母亲绕圈子，心里越发惊疑，皱着眉上了楼，母亲给他开了左首第一个房间的门，里面是个套间，有卫生间，有床，对面电脑桌，上面是个很洋气的苹果电脑。
“这是给你新买的。”母亲走过来，抚摸着那电脑屏，讨好一般地看着少年。
少年“哦”了一声，正要再开口，忽听手机响了，母亲忙拨通，听到里面的声音，脸上现出几分惊喜，忙不地点头道：“好，好，太好了，我这就来。”说着，走过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一会儿让你见一个人。”说着，也不及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少年站在哪里愣了一会儿，推开门，走了出去，见母亲此时已经急匆匆出门了，整个房子忽然空荡荡起来，想起刚才母亲躲闪的神情，少年心里忽然烦恼起来，妹子去哪儿了？还有，那个……那个王叔叔，母亲怎么从来不提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正想着，忽见隔壁的门一下推开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从里面出来，长得玉雪可爱，皮肤白皙，穿着一身红裙子，扎着马尾辫，见到少年，忽然惊喜地惊呼：“哥？哥，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少年见到妹子好好的，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张口道：“妹子……你没事？”
“我没事啊？”妹子眨了眨眼，走了过来，伸出手握住少年的手，摇了摇：“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妈也没告诉我啊。”
“哦，她很奇怪。”少年忽然想起一路上母亲的欲言又止，皱了皱眉，凝神盯着妹子的脸，伸出手似乎要抚摸一下妹子。
“怎么了？”妹子似乎有些害怕，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少年：“怎么了？哥？”
“哦……”
少年挠了挠头，犹豫了下道：“怎么说呢，一路上我问你，可是妈欲言又止，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
“咯咯。”
妹子听到这话，忽然笑了起来，捂着嘴，阳光映着那娇俏的脸，笑颜如花。
少年看到妹子的表情，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哈哈一笑，攥着妹子的手道：“你在干嘛？放了暑假没找同学玩？”
“没有啊。”
兄妹两个一直感情很好，妹子反手攥着哥哥的手，两人一起下楼，妹子走到厨房，从冰箱拿出两瓶汽水，把一瓶递给了少年，一边道：“刚刚搬到这鬼地方来，我同学都摸不着，怎么过来啊。”
“哎。”少年听到这话，忽然想起自己的同学来，心里烦躁，把汽水瓶放下，走到冰箱前，打开下面一层，拿出啤酒来，打开，“咕咚咕咚”喝起来。
“哥，你别喝酒。”妹子似乎有些紧张，忙过来，摁住少年，皱着眉道：“你喝酒之后，总出事，从前王叔叔……”
说了半截，忽然停住话头。
少年哼了一声，把啤酒瓶一下放下，擦了擦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四肢大大地摊开：“王叔叔怎么了？我就瞧不上他哪儿样，就他也配做我爸爸？”
“人家也没让你叫他爸爸啊。”妹子嘻嘻一笑，拿着汽水瓶过来，跟哥哥坐在一起，推了少年一把：“爸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妈一个人过得也很辛苦，你不能总这样子啊，妈总要有个伴才好，对不对？”
“我没说不好。”
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耳热心跳，脸上“腾”地红了，也不知道是酒红还是羞红，正在此时，忽听门外脚步声，很快，门被推开了，母亲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少年立刻站起来，眨了眨眼，见那男子大概四十多岁，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戴着黑边眼镜，正是王叔叔！
“你来干嘛？”少年脸色一沉，怒斥道。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瞧不上那个王叔叔！
“哥。”妹子有些看不下去，捅了少年一把。
少年翻了个白眼，冷冷地看着，却见那男子和母亲对望一眼，似乎心照不宣。
“唉，就是这样的。”母亲满脸苦笑，神情里还带着几分讨好。
少年越发看不过眼，哼了一声，甩开手便要上楼，忽听母亲道：“小强，给我站住。”说着，走过来，强行拉着少年走到那男子跟前，道：“廖大夫，麻烦你了。”
“廖大夫？”少年听到这话，忽然哈哈大笑，指着那男子，又指着母亲，大笑起来。
“怎么了？”母亲脸色变得很难堪，那男子也一脸的尴尬。
“妈，你糊涂了不成？”少年收了笑容，脸上带着几分鄙夷：“你以为我疯了吗？认不出这个男人就是王叔叔？还廖大夫？当谁是傻子呢？”
母亲听到这话，似乎并不生气，就是脸色有些灰败，眼睛里含着泪，像是要哭一样。
“没关系，没关系。”王叔叔似乎十分理解，居然还笑了笑，点了点头，对着母亲道：“我能理解，没关系的”。
“那就劳烦您费心了。”母亲眼泪蜿蜒而下，紧紧咬着嘴唇：“我……我……”说着，忽然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少年惊讶地看着地上的母亲，不知道母亲哪来这么强烈的情绪，却见王叔叔已经走了过来，蹲下来，拦着母亲的腰，低低地安慰着，不由心里有些赌，扭过头去。
“哥。”
忽然，背后妹子伸出手来，抓住自己的胳膊道：“你要看开点。”
“什么叫看开？”少年像是被人扎到了软肋，跳起脚来：“什么叫看开点啊？这是什么话？”
“就是你要接受母亲有了别的男人的事实。”妹子忽然语气犀利起来，盯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少年身子巨震，颤抖着嘴唇，小声道：“你……”
“就是这么个意思。”妹子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像是看头了少年心底最深的心思，少年心跳如麻，忽然甩开妹子的手，径直走上楼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哥，哥。”妹子在背后追着。
“你别跟我说话，我现在不想理你！”少年扶着栏杆，对着妹子吼了一声，然而刚刚吼完，却见母亲和王叔叔正吗仰着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母亲的表情十分悲伤，王叔叔则扶了扶眼镜，似笑非笑，似乎会料到自己这样的愤怒。
“你笑什么？”少年忽然爆发了：“你有什么好笑的？”
“阿强！”母亲训斥：“怎么这么没礼貌？”
“没礼貌？”少年哼了一声，见王叔叔的表情越发得意，心里暗恨，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啪嗒”一声关了门。
……
黑暗的房间，只有电脑屏幕的荧光屏在流动着，晦暗不明地发着幽幽的暗光。
少年在床上辗转反侧，半睡半醒，忽然，有一只手摸了上来，凉凉的润滑，少年吓了一跳，忙睁开眼，却看到妹子的脸，在黑暗里显出异样的苍白。
“妹子？”少年一下坐起来，瞪着眼看着妹子，上下打量着妹子，不知为什么，暗夜里的妹子的脸十分清晰，像是风景画儿一般，站在床边，便是娇滴滴的一朵绽放的玉兰花。
“你怎么来这里了？”少年感觉有些不妥，也不知道哪里不妥，忙站起来，从床边套上自己的睡衣，站起来的拉着妹子的手：“你做恶梦了吗？”
“不是，哥，我想到有些事儿，睡不着，所以……呜呜。”妹子忽然一头扎在少年的怀里，大哭起来。
“怎么了？有话慢慢说。”妹子这么表现，少年觉得自己已经变成成年人，反而不动声色，扶着妹子的肩头，让她好好坐在床边，低声道：“怎么了？妹子，好好说话，别哭。”
“是这样的。”妹子似乎被少年的语气给吓住了，收住了那哭声，咬着嘴唇：“那个王叔叔他，他……”
“王叔叔怎么了？”少年听到这个名字，头发都竖了起来，攥着妹子的肩膀，咬牙道：“他怎么了？说！”
“是这样的，刚才我下楼的时候，见到王叔叔在楼下喝酒，我问候了一句，他忽然上来拉着我的手，问我今年多大了，还用手摸我的脸，呜呜。”
妹子一抽一抽地道。
“混蛋！”少年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转身夺门而去，攥着拳头蹬蹬下了楼，左顾右盼，果然见王叔叔坐在厨房那边的小客厅，正拿着酒杯眯着眼喝酒，手里的红酒在酒杯里一晃一晃的，本来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人，却葛优瘫一般歪在沙发上，领带也被解开了，敞着怀，显出几分不羁来。
“王八蛋！”
少年二话不说，冲了过去，摁住王叔叔，撩起拳头，一拳、两拳，三拳，疯了一般打了起来，
王叔叔措不及防，那杯酒一下落在地上，“啪嗒”一声发出清脆的声音，少年听到这一声，反而下定了决心，拖着王叔叔就向后厨走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王叔叔此时才清醒过来，在少年的怀里挣扎着，然而他虽然是成年男子，却到底喝多了，醉眼朦胧的压根睁不开，正茫茫地挣扎着，却见少年抓起王叔叔的领子，猛地向后厨的墙壁上撞去，因为是暴怒之下，撞击得极狠，只听“咚”地一声，王叔叔的头碰到了墙壁上，一下子鲜血直流。
“你疯了吗？”王叔叔被撞得七荤八素，瘫坐在地上，扶着自己的脑袋，对着少年吼道：“你这个疯子，疯子！”
少年听到这话，反而下定了决心，哼了一声，一瞥眼，见厨房的台子上一排菜刀，二话不说，径直走过去，抽出一把菜刀，走了过来，对准了王叔叔的脖子就砍了过去，“噗嗤”，只见鲜血飞溅，王叔叔的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好吧，好吧。”
看到躺在地上的这个男人，少年想起他勾引自己的母亲，现在又调戏自己的妹子，再也受不住了，骑在王叔叔的身上，扬起菜刀开始一刀一刀地剁起来。
“咔擦，咔擦。”
菜刀因为是刚买的，十分锋利，不一会儿，少年便把王叔叔肢解了，他上初二的时候，曾经学过生理卫生课，大体知道人体结构怎么回事，曾经也感兴趣地解剖过青蛙鸟儿之类的，因此大着胆子把王叔叔的身子分解开来，从橱柜里抽出最大的垃圾袋，把王叔叔的残骸一点点地装起来，收拾好，又见地上都是血迹，又拿起拖把把地上的鲜血给擦干净了，这才瘫坐在地上，吁了口气。
此时天色似乎有些亮了，是黎明未来即来的时辰，少年低头看着地上一坨坨的垃圾袋，想着明日若是被人发现了，不仅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妹子也要受连累，想到这里，又鼓起了勇气，扛着那几个垃圾袋出了后院的门，拿起旁边的铲子，一点点地铲起土来。
月如满盘，姣姣光辉，洒在后院的草地上，泛起点点清辉。
少年挖出了一个大土坑，把那些盛着王叔叔尸体块的垃圾袋放在了坑里，然后开始掩埋，最后终于把松土踏平，这才放心地吁了口气。
做完这一切，人已经累瘫了，少年拖着沉重的身体上了楼，推开自己卧室的门，见妹子已经不见了，他张口叫了一声：“妹子。”
房间里静寂无声。
“妹子？”
少年又抬高了声音，还是静寂无声。
少年想要出去寻找，可是实在太累了，一头扎在床上，昏然睡了过去……
……
“阿强，阿强，吃饭了？”
少年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母亲的脸，正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笑容满面的。
“吃饭了？”少年醒过来，忽然想起自己做的一切，不由心中砰砰乱跳。
“吃饭了。”母亲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睡衣，笑语盈盈，看起来若无其事。
“好。”
少年一下坐起来，呲了呲牙，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母亲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留下少年坐在床上发怔，外面的风从窗户里吹过来，把窗帘吹得瑟瑟，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儿，少年想起昨夜的事情，心里一阵害怕，却又是一阵骄傲。
我已经是大人了。
少年心里惶惶地想着，我已经是大人了，所以要勇敢地面对这一切！
想到这里，他攥紧了拳头，去卫生间对着镜子做好了淡定自若的表情，然后出了门，下了楼，然而就在他走到厨房饭厅的时候，却“啊”地一声叫起来——王叔叔正好端端地坐在饭桌上吃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