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充斥着微弱亮光的屋子，慢慢地一点亮似一点的明亮起来！

这时，屋外一片纷乱与嘈杂。

有吴涛父亲赶牛的吆喝声；有黄牝牛哞哞哞的叫唤声；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的说话声。

吴涛不敢再继续躺在床上了。

心想，再延迟一会，父亲就会凶巴巴地叫嚷自己起床了。

揉了楺肿胀、思绪翻腾的脑袋，穿衣，刚起身下地。

果不其然，就远远地铿锵地传来了父亲暴躁的喊叫！

“这都几个点了？涛儿你还赖在床上？太阳都把屁股晒糊了，快快起床来，去喂牛吃草料去！”

吴涛慌忙地走出门来。

此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阳光并不明艳璀璨。相反，就像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雾，将一切都映照得像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

吴涛不禁一阵腹诽，这什么叫做都几个点了呀。这天还是蒙蒙亮好不好。

吴涛瘪了瘪嘴，觉得有点委屈。不过并没作声，一边走过去接过了父亲手中的牛绳，一边对先前屋外说话的中年男人打了声招呼。

“郭叔，你来啦！”

“嗯。”郭叔轻手轻脚地放下肩上扛着的犁，生怕摔坏了似的，“我今天来给你们家犁地啦。”

然后，蹲下身子专心地摆弄着自个的犁。

吴涛嘴里喊的郭叔，是他家的邻居。隔着学校门前的那条潺潺流淌的小河，吴涛的家在小河的学校这边，郭叔的家在小河的那边，咫尺相望！

郭叔是一位不胖不瘦、脸膛黝黑的高个子中年男人。他家里养了一头膘肥体壮的黄牤牛，打制了一副精致耐用的犁，一到农忙翻地时节，就给村里村外的庄户人家翻耕田地，以此赚取活水钱。

说到庄稼人忙种季节翻田耕地，那就必不可少耕地的农具__犁。

吴涛家乡的那一带山村使用的是曲辕犁。主要是由犁梢、犁辕、犁箭、犁床、策额、犁铧、犁盘、犁评、犁建等部分组成。

这种犁，设计精巧美观，结构完备，轻便省力，富有机动性，便于耕作！

犁辕是优美的曲线形的，它的长度除了能满足分解牵引力的要求外，还兼顾了与整体犁架比例的协调性；犁铧锃亮锋锐，呈v字形，具有一种均衡的对称，耕地时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可自由转动的犁盘，不仅使犁架变小变轻，还便于调头转弯，操作灵活，可节省掌犁人和牲畜的力气；尤其是犁评和犁建，如果推进犁评，可使犁箭向下，而犁铧入土侧深矣。若提起犁评，使犁箭向上，那么犁铧破土则浅耳。把犁评、犁箭和犁建三者有机紧密结合起来使用，就可以根据各种农作物的需要是深耕或者浅犁，进行精细耕作等等，这种曲辕犁的妙用，不便一一尽诉。

但无可争议的是，它和耕牛组成了山乡这片土地上人们的深切绵长而又水深火热的生命线，带给人们一粒粒饱满芬芳的粮食，让生命不息繁衍并得以辛酸长存！

“那郭叔，劳累你了啊。”

吴涛不无感谢地说道。

“不碍事。”郭叔把一块磨擦得光亮白乌乌的v形犁铧咔嚓一声上到犁上，站起身拍了拍手，笑吟吟地看着吴涛手中牵着的黄牤牛，“你可得把它喂饱喽，你们家的地还得它立下汗马功劳呢。”

“得，我一定把它喂得圆鼓隆冬的，决不让它尥蹶子。”吴涛边牵着黄牤牛向堆着牛草料的地方走去，边兴奋地叫道，“我去喂牛吃大餐去喽。”

“好嘞，去吧，一会我们吃过早饭就得快快上地开工了。抓紧时间，早去早干早回来，要不然中午太热了！”

郭叔乐呵呵地回应着。

…………

匆匆地吃过早饭，一行老、少、牛组成的忙种队伍，负载着重物向吴涛家的田地艰难行去。

吴涛背着满满的一背篓牛草料，拽着牛缰绳走在最前头。

郭叔扛着犁，握着牛鞭紧随牛后。有时候牛不走了，郭叔就扬起牛鞭，抛出美丽的弧线，啪地一声脆响抽在牛肥硕的屁股上，牛就哞哞哞地嘶鸣几声，又欢快地走起来了！

走在郭叔后面的是吴涛瘦小的母亲，背着背篓就几乎找不见她的人了。背篓里装着一袋玉米种子、几个茶碗和一壶晾温的茶水。

而殿后的是吴涛的父亲，背着一袋肥料，手里拎着两把小巧的锄头，一路像是拉着破风箱似的走着。

经过一天一夜的消退，门前的那条河水不再是汹涌澎湃气浪滔天浑浊不堪的了。

而是恢复了一往的大小清潾温婉，反而更像是一位刚出浴的美妇，显得更加洁净妩媚动人！

一缕灿烂的晨曦，从天边遥遥照射过来，洒在波光滟滟如绸缎的水面上，就像有无数粒碎金子在跳跃闪烁着，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吴涛他们趟过河水，走过滩头，爬上坡道，历尽辛苦，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赶到了吴涛家的田地里。

刚挨地儿，一个个都瘫坐了下来，汗出如浆。一只手不停地抹着汗，另一只手扯下头上戴着的草帽呼呼狂扇。

吴涛的母亲拿出茶壶茶碗给每一个人斟满茶水，边喝边歇息。

一刻钟之后，郭叔站起身，去把牛牵过来套上犁。摆好位置，一手使劲按住犁柄，一手扬起一鞭，咻，空气中发出一声响亮的摩擦的气爆声！

“开工喽！”郭叔喊道。

黄牤牛听到响亮催促的鞭哨声，便抬起粗壮的腿脚，铿锵有力地向前奔去！

吴涛和父亲母亲也跟随在后，各司其职。

吴涛的母亲负责点播玉米种子，父亲负责追洒肥料，而吴涛则抡起锄头矫健如豹地碎土和掩埋！

痛苦的时光总是不容易过去，显得那样的漫长。

一开始吴涛觉得还可以忍受。清晨，炙热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不说多凉快吧，但至少不炎热。只是长时间的挥舞锄头，胳膊有些酸疼。

可是，慢慢地慢慢地如火炉一样的太阳越升越高。几乎要把人烤焦的太阳光也在渐渐地侵占着大地上的每一寸地方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