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上无聊的玩了一会儿钱婆婆给的纸牌，然后扭头看向还坐在沙发上专注盯着那根放在碗里的绣花针的神威：“你还没放弃么？”

神威点头，用轻轻的、仿佛声音一大把针吓到一般的声音说：“我感觉针好像变样了。”

我一听，立马把纸牌扔了，跳下床去看，然后遗憾摇头道：“没有，我想是你眼睛终于看花了。”

神威仰头，捏了捏鼻梁，然后又低头去看桌子上摆着的碗。

我给他扇了扇风，无奈道：“再这么看下去你都要成斗眼了。”

神威头也不抬地说：“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很难学到魔法了。一个会魔法的海贼王，听起来比单纯的海贼王厉害多了。”

“谁说的，夜城也有好多魔法师呢。但是你又没有点这个天赋点啊，你从前世界有会魔法的么？”

神威摇头，目光仍胶着在针上。

“真是服了你了。”我叹了一口气，对着他的脑袋虚虚打了一拳，然后跳上床去，裹上被子睡着了。一夜无梦，第二天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我的眼上，我鼻子发痒，抬手揉了一揉，结果摸到个毛茸茸的东西。我睁开眼，发现一坨白乎乎的东西横在我眼前。我一把把它提起来，发现是一只正在打瞌睡的肥兔子。

一只……兔子……

那只兔子也被我这动作吵醒，抬起眼皮，露出一双蓝宝石一般的眸子，然后它的一双耳朵并头上的呆毛一起竖起，从我手上挣脱跳到了堆在床上的被子上。

“你怎么又变成兔子了？”我开口问他。

他显然也没搞清楚状况，人性化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摇了摇头，看向屋门。

我会意的点头：“我去问问。我昨天睡了以后你没做什么别的事情吧？”

兔子摇头。

我把它抱起来，走出卧室，见钱婆婆正在给摆在窗台上的植物浇水，粉色的蓓蕾在阳光下慢慢展开，如同情人的嘴唇一般亲吻着她的手指。

“婆婆早啊，”我跟她打招呼，“那个，神威他又变成兔子了。是婆婆开的玩笑么？”

“怎么又变成兔子了？”钱婆婆的表情看起来比我还诧异，她从我手里接过兔子，拿到眼前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脸上突然浮现出十分震惊的表情：“是我妹妹回来了。”

她大老远回来就为了把从来没见过面的神威变成兔子？我自然是不信的，质疑道：“婆婆，我们两个从前从没见过汤婆婆，她不该专程过来做这件事啊。”

钱婆婆叹了口气：“我不会认错的，这个手法是她常用的。至于为什么，我想她是为了逼我啊。”

她叫我坐下，又拿来眼镜认真给兔子检查了一番，试着施了好几个魔法，但这除了让兔子打了几个喷嚏、抖了抖身上的毛以外，没有任何效果。

钱婆婆说：“她这是告诉我，她这次能偷偷潜进来把这孩子变成兔子而不被我发现，下次就能偷偷进来把我杀掉。”

我震惊道：“你们不是姐妹吗？”

钱婆婆道：“她从小就跟我合不来，魔女双胞胎真是麻烦的根源啊。我们被卷入这个世界，也是因为她在汤屋里接待了一个不该接待的客人，而我又倒霉正好那时候去了一趟汤屋。她一直想从湖底下的龙手里拿回一件东西，但是因为魔法的原因，她不敢下去。就一直想逼我帮她取回来，但是我现在行动不便，也一直不肯答应。她一气之下就离开再也没回来了。”

她目光落在我怀里的兔子，遗憾道：“虽然我很想帮你，但是我也没办法。也许过一段时间魔法效力就会消失，你的男朋友就能变回本来的样子。但也许，这个魔法的效力会一直维持着。”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我抚摸着兔子的脊背，我完全无法想象像神威这么骄傲的人怎么能忍受自己变成一只柔弱的兔子生活。并且谁知道这只兔子的寿命和人类的寿命是不是一样。他才十八岁，作为一个人类来说才刚成年，作为一只兔子，这年龄早就儿孙满堂长眠地下了。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到湖底把我妹妹想要的东西拿回来。到时候你用那个东西做交换让她把你的男朋友变回来。”钱婆婆看着我，“但是湖底凶险无比，而这条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你敢吗？”

我敢吗？我也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然后就觉得手一痛，低头一看，兔子挠了我一爪子，然后抓着我的手，对我摇头。

“你想一辈子当个兔子吗笨蛋？”我捏了捏他的脸颊，然后向钱婆婆询问道：“婆婆能给我点指示吗？汤婆婆要的是什么东西？湖底是什么样子？我该怎么拿到那个东西？”

“你真的决定去了吗？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钱婆婆若有所思的说，她脸上再次浮现一种奇特的表情，像是深思，又像是恍然。

“哎？不是啦……是因为这家伙他也救过我很多次，他是一个很好的同伴，和他的旅行真的很开心。所以当我能帮到他的时候，当然也要努力去做。”我一边说着，一边把兔子紧紧抱在怀里，不敢让他看到我现在的脸。一定很红吧。

钱婆婆笑着摇了摇头，她用洞彻一切的目光看着我，轻声道：“只是有个人要难过了。”

“什么？”我不解的看着她，我总觉得她秘密太多了，并且对我有一种奇异的熟悉。

钱婆婆笑道：“总之，我帮你准备下去的东西，你明天再去吧。”然后她拿出纸笔，“你要找的东西，是一枚戒指。那是一枚样式非常古朴的黑宝石戒指，上面刻有一个家族的纹章。但是坦白说，我只见过那戒指一次，那是我妹妹从那个她不该招惹的客人手里骗来的。我不知道那枚戒指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我那个利欲熏心的妹妹在付出了这么大代价以后为什么还对那枚戒指念念不忘。”她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将那枚戒指的样子画了出来。

“我从没去过沼泽底下，”钱婆婆继续说，“我想除了那条被诅咒的蠢龙以外，还有很多被诅咒的本来应该在土里沉睡的家伙。你已经去过埃莱河的河底了，我想这片沼泽底下的东西只会比那里更多、更凶险。但是沼泽底下最危险的就是那条龙了，它本性是温柔又愚蠢的，在几年前因为一件事已经被我妹妹用最残酷的刑罚四分五裂了，尸体被葬在了河底。但是后来它又活了过来，凭借着那枚戒指上的诅咒或是什么别的东西活着，我想它现在的模样即使是曾经爱过他的女孩过来也认不出了。”

我心里一紧，问道：“那我该怎么对付它？”

“用爱。”钱婆婆说，大概是我现在的表情太傻了，让她一笑，继续说，“哪怕你的朋友还是原来的模样，你们两个加一起也是敌不过它的。所以你只能用爱，让它会想起一切，想起从前发生过的事情，想起自己的本性。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忘记的，只是记不起来了。也许你可以做到。”

我想一定是我智商太捉急了，总觉得她最后一段话很有深意但又让人迷惑。难道她是说让我去和那条龙谈个恋爱？还是跟那条龙讲五德四美让它舍小家为大家贡献出那只戒指来。我真的不用先去上个龙语课程吗？

我回到卧室，叹了口气，决定做一件从我进这恐怖谷以后一直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写遗书。

想想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多少私人财产，所以财产方面没什么好交代的。只是对家人说了一些感激的话。真的非常、非常谢谢他们这么多年的照顾。想起在这之前我还对他们抱有怨气，现在却突然觉得从前我们之间的很多矛盾都变得可笑起来。然后我又想起约翰。他是我离开这里的唯一的指望，但是他仍没有出现，而现实让我不能留在原地等他来找我。

我将遗书保存在手机的备忘录里，将手机锁屏，看着瞬间漆黑的屏幕，心情真是说不出的复杂。总觉得这仿佛就是我的人生一般，倏忽一下就惨淡了。

兔子在我旁边暴躁的跳来跳去，我知道他想阻止我让我去湖底。

“万一汤婆婆又过来把我也变成兔子怎么办？”我戳它，试图让他安静下来，“到时候咱们两个都成了兔子，那就天天吃胡萝卜青草吧，连翻盘的希望都没有了。”

‘太危险了。’兔子用爪子艰难的在床单上写出这几个歪歪斜斜的字。

“如果是你的话，只会因为这种危险而感到兴奋吧。”

他的爪子指指自己又指指我，大概是想说我和他是不一样的。

我摇头：“喂，你不要小看我啊。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他安静下来，碧蓝的眼睛静静盯着我。我被他看着，越看越乐，最后忍不住笑出来：“你知道么，一只兔子摆出沉思的表情是很搞笑的。”

说完我就把手机拿出来，打开自拍，把兔子抱在怀里拍了张合影。然后又给他换了好几个姿势照相，最后他一转身，屁股对着镜头，显然是烦了我的摆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