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26
作者:鹿又      更新:2019-09-03 06:27      字数:3266

第二天,天气阴沉,沼泽上空黑云密布,隐隐还有一道惊雷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我细细品尝着面包、培根和牛奶,把这一餐当作我人生中最后一餐般的虔诚品味着。兔子在我旁边委屈的啃着胡萝卜,不过即使他现在变成了一条兔子,也是一只能吃下三十根胡萝卜的大胃口兔子。

“你真的决定去了吗?”钱婆婆看我放下叉子,再一次问我。

我点头。

“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这是一根魔法头绳,”钱婆婆递给我一根紫色的线编头绳,神情温柔的凝视着我,“会带来好运的,你把它绑在头发上吧。”

我虽然不解其意,还是道谢着接了过来。我现在的头发勉强能扎起一个滑稽的小揪揪,她看着我现在的头型,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看起来好多了。”

然后她拿出了一只皮质单肩包给我,把包打开,里面放着几只装着颜色各异的粉末或者液体的玻璃瓶、一团草和一只罗盘。“这两瓶是魔法火焰,只要洒出一点就可以燃烧。这两瓶是魔法冰雪,只要对着一喷就可以把东西冻结了。这是一团腮囊草,吃一片叶子可以让你长出鱼鳃,在水下呼吸。每一片叶子可以维持八个小时。”她拿起一个罗盘,“这个罗盘可以指引你找到那枚戒指。最后,我给你施一个祝福,可以让你在两天之内不受这些毒雾的侵害。”

钱婆婆说着,手指在我额头前方画了一个圈,一团金色的光球在我头顶上方如新雪一般散开,我感到手一重,低头一看,兔子跳到了我的手上。“你也要跟着一起去吗?”钱婆婆看着兔子,神色不明。

兔子点头。

“但你现在只能拖累你的女朋友。”钱婆婆说。

兔子看了看自己尖锐的爪子,坚定的摇头。我摸了摸他的脑袋,想起昨天他疯狂的磨爪子试图练出兔拳来。

钱婆婆笑道:“既然你们两个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了。”她把包递给我,又拿出一包食物,放了进去。“那么,祝你们好运吧。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我把今天的药喝了,然后向她道谢。虽然我们现在走到这一步是为她拖累,但归根结底还是她想帮我治好我在河底吸入有毒气体的后遗症才留下我们的。这让我无法说出责怪她的话。钱婆婆打开屋门,目送我们离开。我走出院子,跟她挥了挥手,然后深吸一口气,走近了充满着死亡气息的沼泽。

也许因为阴云密布的原因,沼泽看起来比昨天要黑了很多,水面几乎如同墨水一般漆黑。我试探性的走进紫雾里,发现我仿佛被一个光团包裹住,迎面而来的紫雾在我面前像遇到礁石的溪水一般分开,黑紫色的、冒着气泡的沼泽水也如普通的水一般没过我的脚背,没有如我想象中的那样腐蚀我的皮肤。

我心下稍安,把兔子放进钱婆婆给我的小包里,然后揪下两片腮囊草的叶子和他分食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在我腮帮处炸开,什么东西生生的长了出来,我捂着脖子,开始感觉呼吸到的空气变得非常干燥,如同刀片一般刮着我的呼吸道。然后我跳进沼泽里。

当我的身体进入沼泽后,一直在缓缓下沉。直到水没过头顶,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缠着我的脚腕和小腿,拉扯着我往下拽。我拔出匕首将缠着我的东西割断,发现是一根墨绿色的水草,有深红色的液体从水草切断面流出。很快第二根水草又缠住我的脚腕,第三根缠住我的腰……我一边挣扎着割断水草,一边就被拖入了湖底。但当我一屁股坐在湖底时,那些纠缠我的水草都消失不见了。

湖底一片安静,湖水是墨蓝色的,像一个漆黑的果冻一般包裹着我,我把在盐湖镇上买到的袖珍手电筒打开,别在衣领上,但四周能见度依然很低。

湖底遍布着各种柔软的淤泥,淤泥上散落着尖锐的石块和各种动植物和人类社会产物的残骸。我走了几步,觉得脚下突起异常,我低头用手电筒照了一照,吃了一惊,脚下居然是一道铁轨,一道不知道通向何方的废弃的铁轨。

我拿出罗盘,发现罗盘上指针所指方向正和铁轨延伸方向重合,便决定沿着铁轨前进。游了几下,突然包里的兔子跳动了一下。我知道这是他提醒我周围异常,可能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我虽然看不见,但连忙拿出钱婆婆的魔法火焰,提防着黑暗里的东西过来。

那个潜伏在黑暗中的东西很快现出了原型,那是一只碗大的圆形眼睛,它突然出现在我的右手边。它没有躯体,只有一只眼睛,看起来就好像长在这团漆黑的湖水上的眼睛一般。眼睛的眼白是血腥的红色,“眼红”之中的蓝色眼珠不断打转,邪佞的看着我。我害怕的很,尽力挥着匕首砍过去,但我的匕首直直穿过了这只眼睛,什么也没砍到,只感到了湖水的阻力。

那只眼睛又凑近了一点,突然一个非常古怪的声音在这片空荡的湖水里响起:“好寂寞啊。”然后数十声附和响起:“好寂寞啊。”接着湖水里陆陆续续又出现了数十双形状大小各异的眼睛,它们漂浮在铁轨两侧,像饿死鬼看着一块肥肉一样的盯着我。但这些眼睛中有些是有身体的,虽然是形状奇怪的颜色光团。我虽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但能感觉到它们身上深深的恶意,如同针一般刺着我的脖颈,让人毛骨悚然。

“好寂寞啊。”一个细小的声音在我身边重复。这个声音离我实在太近了,我大惊,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我刚才去砍那只圆眼睛的匕首身上居然也长了这样一只眼睛,眼珠转来转去,然后锁定在我身上,不怀好意的盯着我。

我头皮发麻,条件反射的把匕首朝一只眼睛砸了过去。然后也忘了游泳姿势,下意识的拔腿往前狂奔。那些眼睛就跟在后面追着我,发出诡异的笑声,然后一唱一和的同我说话。

“为什么要跑呢……”一只眼睛说。

“好寂寞……好寂寞啊。”一群眼睛说

“你也很寂寞吧,到这里来吧。”一只眼睛说。

“没什么可怕的,过来吧。”一只眼睛说。

即使在噩梦里我也从没梦到过这么可怕的场景,我的眼里立刻流出生理性的眼泪,恨不得立刻找到一个可靠又温暖的怀抱把脸埋进去寻求安慰。但这里只有冰冷的海水,我努力的振作起来,一边逃命,一边仔细的打量着这些眼睛。在它们动起来以后,我很快发现那些我以为没有形体的眼睛其实也和它的同伴一样是有形体的,只是颜色接近黑色,在墨蓝色的湖水里看不清。我将它们甩在了后头,然后拿嘴咬开魔法火焰的塞子,向背后喷出魔法火焰的粉末。

那些粉末出了瓶子以后迅速燃烧,变成了一条火龙,咆哮着吞噬着在我身后紧追不舍的眼睛们。这条能在水里燃烧的火龙大概持续了十五秒的时间,我拼命往前跑,然后被一只蝴蝶挡住。

这大概是一只蝴蝶吧,虽然它看起来有两米高,它的两只眼睛和刚才那些眼睛一样,红色的眼白,蓝色的眼珠,透着不祥。它的脑袋有些像狮子,头上还有白色的长毛。但整个身体是虚幻的,在湖水里若隐若现。

“好寂寞啊。”它声音洪亮的对我撒娇,然后整个身体向我扑了过来,我慌忙躲开,但它的翅膀还是划过我的腿,留下一道口子,血立刻喷了出来,火辣辣的疼。我落在铁轨旁的淤泥上,看了看腿,虽然伤的很严重,好在没有像那个匕首一样长出恶心的眼睛来。来不及多想,我再次跳开,将将避开这只“蝴蝶”的攻击。

这只蝴蝶体型巨大、速度又极快,这样子我根本没法喷到它。我第三次躲开它的攻击,忍着腿上的剧痛继续往前游。那只蝴蝶身体腾空,它游到我头顶正上方,然后俯身向我扑了过来。我脚勾住铁轨,将身体往后仰倒,使装着魔法冰雪玻璃瓶的喷头正好对准向我扑过来的“蝴蝶”,然后摁下喷头,透明的液体从里面喷射出来,如穿梭在真空中一般穿过湖水,全都落在“蝴蝶”身上,直接将它冻成一块大冰坨。

然后我掉转方向拼命往旁边游,试图躲开变成冰坨的“蝴蝶”。但它实在太过巨大了,投下来的阴影如乌云一般笼罩住我。好在此时因为水的浮力,这块冰坨下降速度十分缓慢。我好容易躲开了它,拿出绷带把伤口草草包扎,也借着这时间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湖里的怪物。

它看上去真的像是一只蝴蝶,不过是毕加索那种抽象画大师笔下出来的蝴蝶。外貌和普通蝴蝶类似,都有一对有花纹的蝶翼和细长的身体,但头有些像狮子,并且是舞狮的那种布狮子的头,嘴很大,至少能把两个我一起吞掉。即使现在冻在冰里,它的身体看起来仍然是半透明的,眼珠虽然凝固了,但仍然透着一股让人心底发寒的恶意。

这个湖里,到底还有多少从来没有见过的怪物等着我。我强作平静的把腿上的绷带系紧,然后一瘸一拐的沿着铁轨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