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 37
作者:鹿又      更新:2019-09-03 06:27      字数:3093

被扼住喉咙的少年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拼命的挣扎着,但是仿佛被看不见的线束缚住一般,尽管青筋暴起,手指却连一毫米的移动不了。我了解他这种痛苦,因为就在我看见黑先生那只手的时候,我就试着去拿腰间的魔法冰雪,却发现自己宛若一个被主人遗忘的提线木偶,无论主观意识上多么想挪动,身体都不配合。

“别杀他,我求你。”我恳求道,因为身体无法挪动,我甚至没法转头看一看奴良陆生是不是还在身边,但在黑先生说我面前这个高大少年是妖怪以后,我立马就想通了他的身份。他是妖化的陆生。

“你为什么要恳求我?”黑先生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虽然这样说着,但他的手还是下意识的放松了一点,这给了奴良陆生可乘之机。

“奥义·明镜止水·樱。”他艰难的说出这句话,一只头颅大小的红色酒碗从他身上穿的那件旧式和服敞开的怀里落下来,冰蓝色的火焰从碗口升起并迅速将黑先生和陆生笼罩其中。但这熊熊烈火只持续了一两秒的时间,便迅速如潮水一般退去,黑先生和陆生两人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我说过的,”黑先生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冷笑,“不要轻易在陌生的地盘上挑衅那里的主人。”他加重手上的力气,巨大的痛苦使陆生翻起了白眼。

“不要。”我挣扎着流下泪来。

黑先生看着我,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怀念而憎恶,眷恋又痛恨,这种分裂而复杂的感情使他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接着黑先生松开了陆生。陆生仍半浮在空中,他已经昏迷过去,而黑先生看起来也对他完全失去了兴趣。他朝我走过来,冰冷的手指搭上我的脸颊,接住了我掉落的泪珠,然后他吻了一吻那根手指。

我立马止住了哭泣,恐惧的瞪着他,猜测着他这种暧昧的举动里隐藏着什么不诡的阴谋。而他看着我此刻的恐惧,脸上却露出了极度愉快的笑容,就像猫咪在进食前看着老鼠无知的挣扎时的愉悦和宽容。“我喜欢你这种表情,”他曼声道,“真漂亮,就像维纳斯的手臂一样。”突然他快速看了一眼脚尖,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焦虑的神色,但他很快将这种神色隐藏起来,用吟唱的语气继续道,“娇艳的玫瑰花怎么能孤零零在这种狭窄肮脏的花瓶里开放呢。我应该把你栽到花园,和其他可爱的花一起。”

他转身离开电梯,身体很快融入阴影里。而我们则像一串粽子,被他用无形的线牵在手中,拖入昏暗的走廊里。

电梯门关上以后,穹顶上镶嵌的水晶石也因为光源的消失而变回黯淡的石头,整条走廊彻底陷入黑暗中。我和陆生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托在半空中,但是本该响起的黑先生的脚步声却一点也听不见,走廊里安静的只能听见我扑通乱跳的心跳声,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我们身边。

突然走廊两旁伸出来的雕花灯纷纷亮起来,橘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灯罩将宽敞的走廊装点的灯火通明。和楼下淡雅的日式装潢不同,这里的装潢更加的奢华和贴近西式。我们脚下的地板上铺着绣花的厚地毯,每隔几步就摆着一个两人高的巨大瓷花瓶,它们都紧贴着墙壁前面凸起的古罗马风格的石柱摆放着,墙壁是垒砌的巨大石砖,表面涂着金箔粉,在天花板和墙壁的交界处还有老鹰形状的浮雕。拱形的天花板上画着壁画而不是我先前以为的壁纸,连走廊墙壁上的灯座上面都雕刻着十分精美的花纹。

但是我没有看见黑先生,至少在我僵硬的脖子能提供的狭窄视线里,完全找不到他的身影。我回想着那个令人畏惧又举止古怪的家伙,他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色狩衣,和这房间里透着纸醉金迷气息的装潢格格不入。钱婆婆说过埃莱河河底那些家伙是从前在她妹妹汤婆婆的汤屋里工作的人,这座汤屋是不是也是从前汤婆婆的地盘,如果这两姐妹喜好相似,那钱婆婆手指上套着的那八个闪闪发亮的宝石戒指和这里倒是很相配了。

还有那个白先生曾经对青蛙脸说过“又是汤婆婆派下来的卒子么”这句话,看来汤婆婆已经把好几批人送下来为她偷戒指,但是钱婆婆知不知道这件事?她是用什么手段逼人下来偷戒指的?我又是第几个送死鬼呢?

很快我们走到走廊拐角处,那拽着我们的力量也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极为灵巧的拉着我们拐了个弯,然后牵引我们进入一间极为宽敞高大的圆形房间。这房间高约六七米,地板和一米以下的墙壁上都铺满了软垫,一米以上的墙壁则画着风景,古罗马风格的石柱将墙壁分隔开。地上散落着一些很有年头的靠垫和枕头,房间里有一条极为奢华的大床,旁边摆着桌子和沙发,沙发上还躺着一个一人高的小丑玩偶,只是玩偶的脸光秃秃的,本该挂在上面的红鼻子滚到了沙发脚底下还被人踩了一脚。房间拱形的天花板上画着太阳和天空,就像威尼斯人酒店独特的天空穹顶一样,上面悬挂着一只惟妙惟肖的翼龙。

突然一声洪亮的撞击声从我们背后传来,放我们进来的那扇大门被力量粗鲁的关上。锁扣搭上的清脆声音随即响起,同时紧紧缠绕在我们身上的束缚突然消失,我和陆生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板上,好在地板上扔着一地软垫,我摔在上面,除了身上那些先前从湖里摔到地下森林时候造成的旧伤再次被牵动以外,没受什么新的伤害。

但这足以让我发出几声痛苦的□□,同时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一面抽泣着,一面挣扎着坐起来,手里突然多了一只温热的毛团。那只毛团从我的手心里跳下来,小心的避开我的胳膊,然后跳到我的肩膀上,我低头看了一看,是从包里面跑出来的兔子。

即使变成兔子,他那双漂亮的宝石蓝的眼睛也仍然那么迷人,就像一片深邃的大海,星子都沉睡在里面。他凝视着我,用一种超越兔子的瞳仁能表达的感情的复杂的极限的目光,然后凑了上来,用他的三片唇瓣和舌头擦干我脸上的眼泪。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哭笑不得的把他提了起来:“做兔子做久了,你真当自己是一块兔毛毛巾了吗?”

他凝视着我,用另一种超越兔子的瞳仁能表达的感情的复杂的极限的目光,头上的呆毛宛若被雨水打的不住乱颤的花枝,然后他从我手上跳下来,跑到屋门前面研究怎么把它打开。

我纳闷的叫了他一声,他不理睬我,我也只好不再管他,挪到陆生身边。他仍旧不醒人事,白黑两色的长发柔顺的散在他身下。我挪了挪他的脸颊,很快看见他雪白修长的脖子上那触目惊醒的掐痕。我用力掐他的人中,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过了会儿他咳嗽了几声,终于茫然的睁开了眼睛。

我松了口气,问道:“你还好吗?”

陆生捂着脖子坐了起来,他迷茫的看着四周,问道:“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那个家伙把咱们扔到这里来的。然后他就走了。”

“那家伙……好强。”陆生不甘的喃喃着,然后他看向用自己柔软的身体试图把门撞开的兔子,惊讶道,“这是兔妖吗?好奇怪,我没在它的身上感到妖气。”

我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神威穿着兔女郎装扮和我笑眯眯打招呼的情景,然后我用力的摇头,仿佛这样就能将这种可怕的幻想赶走一般:“他就是我被魔女施咒的朋友。”

“是人类嘛。”陆生声音轻的宛若拂过麦田的微风,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长刀来,然后人已经闪现到紧闭的屋门前,对着兔子道:“休息一会儿吧,兔子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我走过去把兔子抱了起来,担忧的看着他:“小心一点,陆生,即使变成兔子的模样,他的力气也是很大的,如果他都弄不开这扇门,恐怕不是蛮力能打开的。”

陆生点了点头,看来刚才和黑先生的交手也并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在他心里对敌人的实力已经有了大致估量。他抽出长刀,刀刃在灯光下闪着水纹一般的银光,他一刀劈在门上,刀刃与门发出金石相击的清脆声音。“不行,”陆生吃痛的捂着虎口道,“好坚硬的门,上面应该是被施法术了。”

这倒不是令人吃惊的事情,黑先生把我们扔在这里再不搭理显然是有所凭仗的。我指着我们身后的另一扇门道:“再试试这扇门吧,不知道这扇门会通向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