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萧瑾之没理由故意害她，就算来人真是昨晚的刺客，也不会傻到就这样行刺她，除非他想同归于尽——而从昨晚的情形看来，那刺客显然是不想把自己的命也一起搭进去的，不然不会人都到了她的寝宫外了，被发现后的反应不是继续往里闯，而是立即退走。

夜月静静地走进大厅，见到里面还有别人，不禁对萧瑾之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师姐，他就是夜月公子，幸好有他和玄寂道长，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萧瑾之说着，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江若梓暗自腹诽了几句，也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算是什么装扮？那衣服……像是道袍吧？可却没有挽道髻，行止间也没有出家人的味道，道不道，俗不俗的，很奇异，然而……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很好看。

不错，就是好看。除此之外，她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形容词来。不同于墨尘的英气，楚灵的俊美，苏涵清的清丽，秦冰的空灵，萧瑾之的妖媚，这个男子的美却是一片天然，仿佛他自身就是青山绿水，亘古不变。

这样看似无为的人，会是刺客？一瞬间，江若梓不禁有些迷惑了。

夜月淡淡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后目光一转，落在她怀里的人脸上，不觉一怔，讶然道：“魔医秦冰？”

“嗯？”秦冰茫然地抬起头来。

“你认识的？”江若梓奇道。

“不认识。”秦冰很干脆地摇头，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两年前，我在山中被一种奇毒蛇咬伤，是你救了我的。”夜月道。

秦冰皱起了眉，努力思考了一阵，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不过吐出的话却能气死人：“原来你就是那个道士……但是我没有救你，抽你的毒血给你服药只是为了研究赤练蛇的毒性罢了。”

江若梓无语了，同情地望了夜月一眼，这人还好好地或者，没被秦冰医死还真是奇迹……

“不论如何，救命之恩却不假。”夜月道。

“随便你。”秦冰答了一句，又窝回江若梓怀里。

夜月这才有些好奇地打量起这个女人来。

“她是我姨母的弟子，我的师姐，姜雪。”萧瑾之随口给她报了个假名字。

江若梓笑了笑，萧兰原本做过太傅，要说是她的老师也没错——当然，是真正的太女江若梓的老师。

“我是来辞行的。”夜月淡然道。

“这个，你要等一等了。”萧瑾之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姨母进宫去了，听说昨晚宫中出了点事，所以京城许进不许出，你要回山上也不容易，被误会就不好了，等姨母回来，写一张出城的手令给你比较好。”

“夜公子住在山上？”江若梓插口道。

“我云游四海，居无定所。”夜月道，“只是凑巧来到京城附近，想起蟠龙山清虚观里的玄寂道长与先师师出同门。”

“你不像游学的学子，也不像是道士……若是带上一把剑，倒像是斩奸除恶的游侠呢。”江若梓笑道。

“姜小姐说笑了。”夜月平静地道，“斩奸除恶，快意江湖，那是女人才能做的事，我不过是喜欢四处游历名山大川罢了，因为幼年曾在道观修行，因此也穿了道袍，方便一个人在外行走。”

“唉，今天天气晴朗，我们不如到花园里慢慢聊，吃点点心，等姨母回来呢。”萧瑾之微笑道。

“好啊。”江若梓立刻道，“反正我也要等老师回来。”

夜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没有出口反对。

相府后院的梅花谢了一批，又开了新的，依然是一片暗香浮动。

“请用茶。”萧瑾之一边倒茶一边笑道，“这可是表哥收集的梅花雪水，今天可便宜了我们了。”

“谢谢。”夜月淡淡地谢了一声，茶杯略微沾唇，却没有碰到茶水。

江若梓眼神一凝，在他身上，这样小心的态度似乎已经成了习惯，这倒像是杀手的谨慎作风。不过……真要毒你，何须入口？

秦冰紧紧地靠在她身边，双手捧着杯子，小小地啜了一口，一边抬头望望那三个似乎各有所思的人。

“夜公子到过许多地方？”还是江若梓先开口道。

“我是孤儿，自幼便随先师云游四海，除了极北冰原、西域大漠和海外，几乎走遍了这个大陆。”夜月答道。

“好厉害！”萧瑾之一声惊呼，满脸的憧憬与崇拜。

江若梓也不仅暗自赞叹，这样的男子，若非很有可能是刺客，还真是值得交往的人呢。

“姜小姐是……秦大夫的……”夜月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爱人。”江若梓想也不想地答道。

夜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看看秦冰，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见场面有些冷，萧瑾之撇撇嘴，拿起茶壶添水。

“夜公子可是第一次来京城？”江若梓道。

“嗯。”夜月点了点头。

“我都来过几次了，还是迷路……不得不麻烦你送我到相府。”萧瑾之笑道，“想不到你竟然是第一次来，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呀。”

“各国皇城的布局类似，相府……总在那几个位置，并不难找。”夜月道。

真是不动声色的回答，像是一团棉花，怎么敲打都是那副样子，不痛不痒。要不要叫秦冰下毒呢？江若梓开始认真思索起来。不过秦冰说过，他不毒自己救回来的人。

“对了，师姐，昨晚究竟出了什么事？早上我们进城时都被盘查了许久呢。”萧瑾之好奇地问道。

“听说，是宫里闹了刺客。”江若梓随口道。

“啊，那女皇陛下无恙吧？”萧瑾之道。

废话！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江若梓暗中翻了个白眼，嘴里只能应付几句。

夜月坐在一边，似乎都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听说刺客受伤了？”秦冰突然冒出一句。

“你怎么知道？”江若梓倒是一愣，谁告诉他那么详细的事？

“早上我叫人去买几味止血的药材，居然被跟踪，然后你的侍卫告诉我的。”秦冰白了她一眼。

江若梓无语，的确，宫里什么珍贵药材都能找到，但偶尔会缺一些“庶民用”的东西，只能出去到外面的药铺里买。

“看来姜小姐也不是普通人物。”夜月道。

“嗯，我勉强算是跟皇族有点儿关系。”江若梓似真似假地说了一句。

“是吗？”夜月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闪过的光芒。

“夜公子既然是第一次来京城，何必急着就走呢？不如多留几日，相信老师也不会介意的。”江若梓道。

“是啊是啊。”萧瑾之立即连连点头，“告诉你啊，京城可是有很多好玩的东西的，听府里的总管说，前几日南唐第一名伶碧霄到了京城，从今晚开始，在名雅阁献艺呢！”

“那不是女子该去的么？”夜月奇怪地看着他道，“丞相大人难道会许你去。”

“有什么不许的？”萧瑾之满不在乎地道，“不知有多少大家公子期待碧霄的琴技呢，能学一点也是好的呀。师姐陪我们去好不好？”

江若梓听他就这般理所当然地把夜月也包括在了“我们”里，而夜月竟然也没有出声反对，便点头应了：“只要老师不反对你去就好。”

“有师姐陪着，姨母不会不允的。”萧瑾之狡黠地一笑。

“名雅阁是什么地方？”秦冰道。

“去了就知道了。”江若梓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发。说实话，名雅阁……她也不知道那是啥，只是，在夜月面前自承了是京城人士，又算是皇室，只能不懂装懂了，好歹装腔作势她还是会的。

“那就说好了。”萧瑾之自顾地下了决定，“反正玩几天京城的城门就会开了，还省很多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