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若有深意地看了江若梓一眼，默许了。

“走吧，晚了会没好位置呢！”萧瑾之站起身来，“我叫人去准备马车。”

看着他蹦跳着离开，江若梓一阵感叹，这人还真是扮什么像什么，上次装成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这会儿又活脱脱就是一个没经过苦难的天真富家公子，哪里有半分平时的妖孽气质？

不一会儿，相府的下人就过来请人。

走后门出去，果然见到巷子里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萧瑾之一手拉着车帘子，一边探出脑袋来朝他们招手。

“夜公子请。”江若梓微笑道。

夜月抓着车辕，利索地上车，选了最右边的位置坐下。

江若梓笑笑，先跳上车，随后把秦冰拉上来搂在怀里。

马车虽然外面看起来很不起眼，但里面却是别有天地，不但烧得暖暖的，茶几上还体贴地摆着一壶清茶和几色点心供人取用。

秦冰眼睛一亮，指指一盘青绿色的糕点扯着江若梓的袖子：“我饿了。”

“你呀……人家还以为我天天饿着你了呢。”江若梓好笑地捏起一块点心喂他咬了一口，剩下的一半放进自己嘴里。

淡淡的茶香从舌尖化开，颊齿留芳。

“绿茶酥？”江若梓好奇道。

想不到这个时代的人已经会用茶做成点心了啊。

“这个是表哥发明的，只有相府的厨子会做。”萧瑾之笑眯眯地道。

你就自夸吧！江若梓暗暗瞪了他一眼。以前只是不注意而已，绿茶酥她虽然没做过，但也大致知道做法，回去丢给御厨研究研究，只有有了提示，怎么可能做不出来？

然而，夜月依旧没有动桌上的茶点倒让她嘀咕不已，这人若是真的在相府住几日，难不成就一直不吃不喝？

就在一片说得上是诡异的气氛中，马车拐进了繁华的大街，穿过几条街道，停在一座雅致的茶楼前，那门前已经有不少车轿在，但看到相符的标记，众人还是让出一条路来。

秦冰被江若梓抱下车的时候还念念不忘点心，在他心里，什么名伶名琴，哪里有哪些美味的食物重要。

“好了好了，回去我找人给你做，再不行就去相府借个厨子。”江若梓笑着安抚道。

秦冰这才乖乖地地跟着她走进名雅阁，几人找到一张空桌子坐下来。位置不算好，不过还能看清正中的整个琴台。

“这里的闲人似乎也太多了。”夜月皱起了眉。

“那正说明了碧霄的琴技有多大的魅力了。”萧瑾之道。

江若梓暗自叹了口气，希望一会儿不会听得睡着吧！她对古琴之类的表演一向没啥艺术细胞，嗯……除非是苏涵清的琴。

几个男孩很快地送上茶水点心，不愧是京城第一茶楼，竟然也不比皇宫和相府的东西逊色多少，终于把无聊的秦冰哄得安静下来。

没一会儿功夫，茶楼中几乎就座无虚席了，后面还有不少来晚的人宁愿站着，将整座名雅阁挤得水泄不通。

江若梓四顾望去，果然见到不少一看就是贵族出身的男子在场，只是像她身边的那几个一样大方的就没有了，人人蒙着面纱，低着头，羞羞答答的样子。

萧瑾之如今的面容倒也罢了，只是夜月和秦冰实在是引人注目了些。

江若梓不动声色地揽着秦冰的腰，让他更靠近自己，遮掉了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天色渐渐地晚了下来，楼中也慢慢亮起了灯烛。

“这位碧霄公子倒是好大的架子。”江若梓低声嘀咕了一句。

“谁叫人家有摆架子的资本呢。”萧瑾之轻笑道，“听说南唐女皇对他也敬重得很，招他入宫献艺都是规规矩矩用请的。”

“就只是弹琴？”江若梓道。

“碧霄琴歌双绝——不过没有大家公子会愿意学唱的吧。”萧瑾之道。

江若梓点点头，也松了口气，好吧，唱歌总比听琴有意思多了，就当是在听演唱会好了，还是现场版的。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环佩之声响起，一名蓝衣蒙面男子怀抱着一具碧色古琴，在四个俏丽的少年簇拥下走了进来。他们手里也每人带着一件乐器，分别是古筝、琵琶、长萧、玉笙。

“来了！”萧瑾之精神一振。

喧闹的茶楼立即开始安静下来，最终静得落针可闻。

也没有什么开场白，更或许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表演方式，四个少年默默地摆好琴台，调好乐器，准备开始演奏。

碧霄的目光在名雅阁里扫视了一圈，落在江若梓这一桌上时，明显地一顿，才移了开去。

一瞬间，江若梓敏锐地发现，他的眸子竟然带着隐隐地绿色。

“他不会看上你了吧。”萧瑾之低笑了一声，促狭地眨眨眼间。

“闭嘴！”江若梓瞪他。

的确，碧霄的目光是在看这里，可是……处于中心的人却不是她……慢慢地望了一眼身边似乎无动于衷的夜月，她又陷入了沉思。

突然间，清脆的琵琶声响起，撕裂了寂静的空间，让所有人心底一震。随后，古筝、长箫、玉笙都慢慢地加进来。

江若梓虽然不太懂，但也知道这几个少年的技艺都很是不错了，倒让她对那碧霄多了几分好奇。

有仆如此，想必主人会更高明吧？

碧霄一甩衣袖，优雅地在琴台前坐下，纤长的十指按上琴弦，似乎漫不经心地几下拨动，却如山间一抹灵泉，丝毫不被伴奏声淹没。

紧接着，一缕清亮柔美的歌声慢慢地融合了进去，由于隔着一层面纱的关系，那歌声中还带着一丝捉摸不定的飘忽感。

名雅阁里鸦雀无声，只有淡淡的音乐和歌声回响着。

只是，碧霄虽然口齿清晰，但那歌词字字入耳，却偏没一句听得明白。

“是南唐的语言。”萧瑾之道。

“夜公子，大陆各国之间的语言相差很大？”江若梓很好奇道。明明东齐的使者赵丰说的话和西夏没什么区别，最多就是口音上古怪了些，但基本不影响交流。

“不会。”夜月摇了摇头道，“碧霄的歌使用的是南唐古语，现在就算是南唐人，也不会有多少人懂得了。”

“你听得懂？”江若梓道。

“以前学过一些，但是能听懂的不多。”夜月答道。

江若梓心知他的话定然不尽不实，又联想起刚才碧霄的那一瞥，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们，该不会是认得的吧？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夜月不早不晚在这个时候来京城，碧霄千里迢迢来献艺，再到江若梅的神秘消失，直至东齐使馆中出现过的南唐星祭神殿中人，这一切……难道仅仅只是巧合吗？

想到这里，她突然感觉到背上一片凉意，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不舒服？”紧贴在一起的姿势让秦冰敏锐地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

“没有。”江若梓吐出一口气，慢慢地放松自己。

夜月还在旁边，不能露出破绽。

如果不是巧合，那更不能放弃这根已经暴露在眼皮底下的线头，或许，顺着这根线抽下去，会带出更多了不得的东西来呢！

不知不觉间，一曲终了，名雅阁中先是静了数秒，随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掌声。

“果然不错。”萧瑾之笑眯眯地道。

“很晚了，我送你们回去。”江若梓道。

“那当然，我可不想被姨母骂！”萧瑾之一脸的理所当然。

江若梓顿时气结。

然而，正在他们站起身的时候，另一边突然响起一个嚣张的声音：“碧霄公子留步！”

这话一出，全场愕然。

琴台上的四个少年本已收拾好乐器，闻言脸上也现出怒气来。

“是兵部宋大人家的那个纨绔女耶。”人群中有人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