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孕吐
作者:小莲超可爱      更新:2019-11-08 07:57      字数:4194

流花宫里,岁月悠悠。

流花宫真是个人间仙境的地方,我已经说了很多次,因为这里到处都是仙女般的美人,还一年四季,漫天都飘着各种各样的流花,我甚至曾夸张的怀疑过——整个江湖上的花树加在一起,是不是也没有流花宫的花林花海更广袤无垠?

这一定是我这一生,所能来到的最美的地方。

怀柔姐温柔的牵着我,见他的其他侍妾。

我以为只有伶仃几个人。

可我还是想错了。

或许是我太低估了他,又或许是我太高估了他。

天空沉甸甸的,有些阴沉。可流花宫里漫天流动着的花瓣,依旧粉红如桃花,嫣然若处子,十一个绝色美人站在我面前,她们正好奇的打量着我,瞪大了水墨秀眼:

“这位妹妹是?”

“怀了孕的小莲妹妹啊,长的倒是很漂亮,我还以为很难看呢。”

“小莲妹妹你不用怕,姐姐们会把你当自己的妹妹的!流花宫里的人,从不勾心斗角……”

十一位美人?

他就算是……再生我的气,也不至于这样吧?

——简直就是淫贼。

我还没问。

怀柔姐已经抢先告诉了我答案,她豪爽的笑着说:“小莲妹妹,姐姐们都是侍过寝的人。姐姐看的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副宫主,你每一次看他的眼神,都那么忧伤,那么委屈……放心!等你生完孩子后,姐姐们一定会帮你重新得到副宫主宠爱的!”

夺得宠爱?

我吃力的吞了口唾沫。

“你们……不吃醋?”

“我们为什么要吃醋?”

侍妾姐姐们懵懵懂懂的看着我。

“副宫主是我们的主子,他临幸我们,只是为了流花宫的繁衍罢了。”

这群不食人间烟火,从小生长在流花宫里的神仙姐姐,三观果然不同凡响。

怀柔姐拍拍我的肩膀:“二宫主床上技术不错呢。”

“……”

我真的快疯了。

我笑不出来了。

我脸上的神色,一定很难看吧。

怀柔姐同情的指着我,和诸多侍妾的姐姐介绍我:

“小莲妹妹她很温柔善良的,可惜……副宫主不太喜欢她,他把小莲妹妹和腹中的孩子扔在了江湖上,小莲妹妹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流花宫的。她很喜欢二宫主,姐妹们帮帮她吧。”

侍妾姐姐们倒吸一口凉气。

她们围着我一齐莺歌燕舞:

“小莲妹妹……”

“小莲妹妹……你不要担心,孩子生下来后,副宫主总会有一点喜欢你的……”

“男人嘛,总是妻妾成群,小莲妹妹,不动心就不会痛了……”

“小莲……”

她们后来还说了什么。

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不远处,一颗清丽的桃花树上,桃花芬芳,清歌曼妙,一朵桃花迎风破碎,犹如蒲柳随风。

我双瞳亦有些破碎,只觉得透心的凉。

我和他之间,或许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我努力的维持自己的干净,是为怕有一天破镜无法重圆。

可他或许早已是个破镜,在流花宫里,在这如梦如幻亦如花的人间幻境里,在这些绝世美人芳香的身上……他放纵自己,醉生梦死,黯然销魂,把我和过去的岁月,忘得干干净净,犹如扔掉不重要的垃圾。

破镜难圆,故人已老。

我抚摸着自己有些圆润的脸,低头望着自己愈发隆起的小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长出了皱纹;已经开始有了白头发;已经开始迅速的变得很老很老,老到连路都走不动……可认真的想一想,还有两个月,我才十七岁生辰呢。

我连十七岁都没到,我还怀着孕,可因为他,我已经开始感觉自己——变得很老很老了。

坐在流花宫明媚的水榭里,怀柔姐一边请我吃点心,一边和我说:“流花宫里有一个侍寝玉,你还怀着孩子,一般不能挂牌,等生完孩子,你就也可以服侍副宫主了。”

翻牌子?

挂牌子?

搞得三宫六院似的。

我不想听她说这些,只好吃力的干笑道:“对了,怀柔姐,你们大宫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隐约只听见他喊她雪儿。雪儿,雪儿……冰清玉洁,冰霜美人,这名字和她绝艳出尘的容貌确实很相配,知己知彼,我一定要努力打探清楚。

怀柔姐的目光霎时变得很崇敬:

“我们宫主啊,武功高,人美,心善,就是冷了点,哈哈。”

“冷?”

“我们宫主练得武功,是流花宫秘传的“流花寒冰决”。这绝世武功让她寒冰入骨,万不可轻易动情,也不能对人多好,她要是对人太好,就会心疼难忍,反应迟钝,如一个活冰雕一般。”

“啊?这么奇怪的武功。”

“是啊,这可是我们流花宫祖传的武功呢。”

“你也练?”

“嗯,不过我练得很初级,这些都无所谓啦……能像大宫主那样练到巅峰的,百年来,江湖上上都没几个人呢。要不是我们大宫主不爱出门,我们大宫主她早威震江湖,吓得人闻风丧胆了!”

我的武功连妓院老鸨都打不过。

而她说不定能把上官棠打趴下。

武功上没指望了。

此时的我,霎时真的有点后悔——当年在清风派的时候,为什么依仗着他的喜欢和保护,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偷懒?如今他没了,一切都得靠自己,可我和我的情敌,在武功上,差的又岂止是云泥之别?

“大宫主叫什么名字?”

“大宫主姓顾,名流雪。”

“顾流雪?”

我唇齿间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没有嫉妒,反而是一份莫名的复杂。

流花宫里,流雪飞鸿。

曾经飞鸿流花,曾经枯木葬花。

曾经的流花宫里,昔年的岁月,曾经有过一男一女,左之然,顾依凝。

很明显,顾依凝的女儿,就是如今的流花宫主,顾流雪。江湖上素来子随父姓,顾流雪却姓‘顾’,想来顾依凝当年,是真的恨透了左之然吧。

怀柔姐又和我东拉西扯了一下午。

闲扯完,她和我各回宫邸,临走前,她还大姐姐般,分外温柔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为我宽心:“小莲妹妹,不要难过了!姐姐是过来人,男人和女人之间都是这样的,最后男人都会变心,会变得花心而风流。你现在年纪还小,才会因为执着而伤情,等过几年你年纪大了,长大了,孩子也大了……你就不会太在乎这些,也就不会再难过了。女人啊,唉!”

我点头。

我没说话。

她走了,我也一个人,独自走回了自己的宫邸。

空中的流花,依旧轻歌曼舞,水波春华。我叹了口气,走在万千粉嫩流花中,心里酸的厉害——就仿佛有人往我的心里,硬塞了一大堆的酸梅子,让我肺腑间都有一股气血在反复翻涌,走过流花宫莲池的时候,我茫然的往远处瞥了眼。

刹那间,散乱的视线就被凝固。

我的眼神有刹那的慌乱。

他和她,一对璧人,才貌双绝,正共坐在流花宫,莲池外的小亭里。

气氛瞬间无比暧昧。

万千流花,宛如岁月里,美好爱情的点缀。

他和她正在下棋,他不时温柔的笑着看她一眼,目光睿智又清浅,内敛而温柔,雪肤花貌,瘦绿消红。她面容冰冷,却是花容月貌,她每一次抬眸,目光里,都是一片淡淡的柔情,仿佛她在透过棋子,了解他的心。

真是聪慧的女子。

与男子下棋,与男子博弈。

在下棋博弈中,了解对方的品性为人。

这样的聪明淡雅,我想,我永远也学不会。

他从没和我下过棋。

他虽然教过我,却没有和我下过。

我曾用手撑着下巴,傻傻的问他为什么。

他说,和你下棋,我会忍不住一直输,一直输,舍不得吃你。然后小莲你会觉得很无聊。

当时觉得柔情蜜意的话。

如今只觉得柔的像假的似的。

他不和我下棋,却可以和她下棋,下得温婉无双,下的无比默契,人亦如画。

我默默看了他们很久很久,看到湖水上,小亭外,都泛起了伶仃朦胧的白雾。我揉了揉发酸的眼角,准备走回宫邸,躺在被子里,好好的大睡一觉,睡到饱。

还没走几步。

我已经捂着喉咙,开始狼狈的大吐特吐。

孕吐。

如今真的到了孕吐的时候了。

我拼命的想忍住,可怎么也忍不住,最后只能满脸泪花,痛苦的呕吐,呜咽,直把肝水、腹水统统都呕出来,呕完后,整个人都虚脱了,我面色苍白的,倚靠着雕栏,干咳不止。

流花宫里,空雾凄凄。

“擦擦。”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我不可思议,吃力的抬起眼睛,漫天的雾气里,灰蒙蒙的流花宫中,他逆着光站在我面前,白衣轻裘,眉宇英气,长颦减翠。

恍若隔世。

“你不和她下棋了?”

“下完了。”

“哦。”

“不擦?”

我拿过他的丝帕,忍住心底翻滚的酸楚,尽量不去颤抖,尽量隐忍,擦完后,我说:“你不是不关心我了吗?还管我为你孕吐?”

“我说了。”

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无喜无悲。

看不出得意轻快。

更看不出痛苦悲伤。

他只是淡淡的在说,仿佛在说一件和他不相干的事,他说:“我说了,我不关心你,可我不会不关心我的孩子,我的亲身骨肉。何况,你也是我的侍妾。”

“人渣。”

我低骂。

我拿起他的手帕,跌跌撞撞的,朝自己的宫邸走去。

他没有挽留,可他也没有走,他只是矗立在我的背后,没有表情,淡淡的看着我。四周,是流花宫灰蒙蒙的雾气。

躺在自己宫邸陌生的软塌上,我抱着小腹,痛苦难过的滚了几下,望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这时我才恍惚的觉得,除了腹中的孩子,我林青莲,原来什么也没有了。

本来就什么也没有过。

从小就无父无母,挨打挨骂的成长着。

一个人的成长,需要多少年?

从一岁,长到十七岁,从襁褓中,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小婴儿,一点点,一年年的,艰难的成长为十七岁,怀着孕,却被心爱的人抛弃,一无所有的伶仃女子。

那么多悲伤而幸福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记忆里的清风派,依旧是桃花流水,初次相见的惊艳。

风掀起他的衣角,他捏着粉色的小斗笠,冲我妩媚的眨眼睛,双眼明亮。

后来的成长,夏日的蝉鸣,冬日的飞雪,秋日的红枫,春日的莺歌,什么烦恼也没有,他把我一次次的在怀里,臂弯一点点收紧,温声软语,笑着,磨人的喊我小莲,替我梳头发,吹流海……然后,他在我的眼皮底下,一点点,从青涩稚嫩的少年,成长为美貌倾城,英气勃发的男子。那年他穿着一身喜服,与我拜堂成亲的样子,雄姿英发。他的眼底只有我,而我的眼里,也只有他。

流花易逝,岁月花开。

后来的后来,他走了,走到了流花宫,走到了仙女般的美人中,走到了雾气弥漫的小亭子里,走到了顾流雪的面前,他与她温柔的下棋,闲敲棋子落灯花,而我在一旁,狼狈又可怜的孕吐得一塌糊涂,他递给我一块冰凉的软帕,告诉我,你也是我的侍妾,我没有关心你,我关心的,不过是我的孩子。

此时此刻,我才真的开始相信——他是真的变了,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