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昌也已经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因为很独特，所以只一听就能辨别，来人是陆莫臣。

因为，脚步声很轻，却总会有笃的一声。

那是陆莫臣的手杖，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

陆庭昌的眸子一眯，看向门口的方向。他指间还夹着上好的古巴雪茄，其实，因为莫妍如很在意他的身体情况，很早就不许他抽烟了。

陆庭昌是个宠老婆的主儿，所以，也就很早戒了烟，除非到了心情不行的时候，才会燃上一根上好的雪茄。

这个习惯，陆莫臣知道。

所以只在门口闻到淡淡的雪茄烟味飘出来。

陆莫臣就已经知道，自己走进办公室，会迎来父亲怎样的情绪和言语。

“你还知道回来？！”

陆庭昌只看着门口那颀长笔挺的身姿一走进来，就忍不住一声怒斥。

办公室黑色真皮沙发上，陆庭昌坐在那里已经恭候多时，因为他面前茶几上，茶杯里的茶水已经空了。

言亦然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素来都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此刻脂粉不施，倒是显得憔悴不已。

而且看上去，特别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脸颊上都是泪痕，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水光，眼睛微肿，眼球通红的，眼眶和鼻头也是红红的，在苍白的脸上尤为醒目。

看到陆莫臣走了进来，她就垂着头，肩膀紧紧缩着。

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如果不是知道她是个怎样的女人，在背后能够做出怎样心狠手辣的可怕事情。

她这副模样，真是能够蒙骗人，让人忍不住相信，她真的和她此刻的形象一样，只是个可怜的弱女子罢了。

但是陆莫臣看着，只觉得恶心。

恶心至极。

陆莫臣是表情很单一的人，非常单一。

通常在他脸上就只能看得到冷静，淡漠。

所以一旦有什么情绪，就会在他的脸上体现得很明显。

言亦然小心翼翼地抬起眸子来，朝着陆莫臣看了一眼。

瞬间，她眸子里那些小心翼翼的目光，就被水雾弥漫。

因为她清楚看到了陆莫臣的眼神很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那种像是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事物之后，才会露出来的厌恶。

“莫臣哥哥……”

言亦然声音颤抖沙哑，鼻音很重。

她做梦都没有想过，从来自己有自己算计别人的，竟是会一朝被人算计了进去。

昨晚的记忆不太清晰，但是，那些铺天盖地的报道，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像是雪花一样覆盖了这座城市。

她连手机都不敢看，直接连所有即时通讯的软件都卸载了。

就怕看到，怕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她几乎是马上想找人着手查，查昨晚算计她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让你言亦然始料未及的是……

或许那个女人可能真的就有那么厉害的背景，可能会查不到。

但是，如果是查不到，她也认了。

问题是，没有人愿意帮她了。

没有人。

像是所有人都一夜之间变了脸变了模样，将她当成了什么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一般。

言亦然这才尝试着，忍住心中的情绪，点开了新闻。

看到的，不止是她铺天盖地的丑闻照片，还有……陆氏宣布和言氏种植所有合作的消息，不仅如此，还有着那么多那么多……言氏的丑闻。

那些言氏的丑闻，当初事发的时候，都已经很隐秘的压下去了。

现在却全部都被翻出来了，根本不难猜测，是谁的手笔。

所以她终于慌了，再也没有以前那恃宠而骄，看谁都觉得低贱的傲气。

言亦然完全慌了，马上打电话给爸妈给哥哥们。

但是，他们的手机都已经关机了，显然是还在飞机上，对于这些事情，根本还毫不知情。

事情，当然是这样的。

这都在陆莫臣的计划之内，毕竟，若是在言家的人上飞机之前，就宣布这些消息的话，他们要是牙一咬，不回来了，躲在国外了，怎么办？

所以，就算再慌，就算再知道没脸见人，言亦然还是只能找了个她当下觉得唯一能找的人，陆庭昌。

陆莫臣走进办公室，也没回应陆庭昌那一声带着愠怒的叱问。

只径自走向了办公桌，在皮椅里坐下了，手杖放在一旁。

他双手搭在桌面上，手指相互交叉着，静静看着沙发上的人。

“难得你会来公司找我。”

陆莫臣的声音很平静，说完这句之后，唇角扯了扯，弧度有些嘲讽，“竟是不是为了来关切一下我工作忙不忙，反倒是来找我兴师问罪么？”

说着，陆莫臣的目光朝着言亦然扫了一眼，这才又看向陆庭昌，说道，“就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外人。”

无关紧要。

外人。

这些词落到言亦然的耳朵里的时候，她面色更白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陆莫臣！你说话少阴阳怪气的！怎么就是外人了？你言叔叔和我是从小到大的发小！泰然和肃然也和你算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我们两家是世交！言老爷子和你爷爷更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这能叫做外人么？”

陆庭昌原本没气成这样的，的确是被陆莫臣的冷声冷语给激的。

膝下三个孩子，没一个性格像话的。

老大吧，像块石头一样冷硬。

老二吧，像个痞子一样浪荡。

老三吧，乖巧的时候乖巧，犟起来和牛一样，任性得说都说不得！

所以，此刻陆庭昌就看着老大的脸上，表情一丝一毫都没变过。

就是个冷硬的石头。

“说完了？”

陆莫臣问了一句，目光静静地看着陆庭昌。

听着他这淡淡一句问，陆庭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对我这个父亲就是这么个态度？”

陆庭昌低吼一句，已经是怒不可遏。

言亦然在一旁哭着小声哀求道，“陆伯伯您别生气，都是我……都是我的错，你不要骂莫臣哥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陷害。是我让莫臣哥哥……丢脸了，是我让言家丢脸了……是我活该，您不要生气了……”

陆莫臣眉头皱着，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只觉得恶心。

声音低沉了几分，不悦道，“这种装可怜的话，等言家老小到了，你到他们面前演去，别在我这里哭，我听着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