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唐玲玲想不到石成看到她是这样高兴，那脸上满是期盼和惊喜哩，那一双放电的眼睛令她全身震颤。唐玲玲问清楚争吵缘由后，大声说：我是现场目睹者，急忙赶过来就是向你们说出事实真相，决不能让好心人受冤屈。

唐玲玲的突然出现，在场的人感到意外，江伯清更是直言不讳提出：医生，我对这人的的身份感到怀疑！

保安老周附和：这小伙子先是说同来的老头是现场目睹者，可以作证不是他撞了人，结果呢？那个老头借屎遁溜了，那老头精哪，他晓得作伪证是犯法的。现在又来了一个现场目睹者，说是可以作证不是他撞了人，确实令人怀疑。

有人嘀咕：莫不是这几个人串通好的作伪证，想蒙混过关。

也有人说：其实挺简单，让１１０调看摄像，不就真相大白了？

众人赞同，唐玲玲抢过话茬：告诉你们吧，这老爷子跌倒的地方在湾田路，根本就没有摄像头。

老周哼了一声：这谎话编的太离谱了，现在满城哪个旮旯没装摄像头？

唐玲玲瞪了一眼：哪个说谎就是龟儿子！嘁，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就在那里开了发廊，能不清楚？

众人狐疑，一个脸色黝黑的汉子站出来说：她说得没错，这事我清楚，因为湾田路延伸改造，所以暂时没装摄像头。我叫李扣章，在城建上班，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问。

一个戴眼镜的妇女也说：这个川妹子我认识，她的确在湾田路开了家发廊，我还在那里整个头哩，手艺不错，姐妹两个都爽直。

唐玲玲赶紧表示感谢：谢谢叔叔阿姨替我作证。咳，见鬼喽，现在说真话的反倒没人相信喽，我本来替人作证的，反倒要别人替我作证喽。

在众人的笑声中，唐玲玲得意地说：保安叔叔，我没说谎吧？其实我就是摄像头，当时我正站在发廊店门口……

唐玲玲一口气将江伯清摔倒，石成停车救人的情况叙述完毕，众人点点头。可江伯清还是不依不饶，死死咬定是石成骑摩托车撞了他，反复说他有事实依据，记得当时自己眼前一黑往下栽倒时，耳朵里确实听到摩托车的轰鸣声。

唐玲玲争辩：老爷子，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懂不？大家说说，是相信耳听呢还是相信眼见？况且是他眼前一黑往下栽倒时听到的声音，再说了，即便是听到摩托车的轰鸣声，就能说明是人家的摩托车撞了他？

江伯清：当然是。

唐玲玲：那，假如你听到飞机在头顶上飞的声音，能不能说是飞机撞了你噻？假如头顶上一声炸雷，能不能说是被雷劈了噻？

众笑了。江伯清气得直翻白眼：你才被雷劈呢，小小年纪倒会诅咒人，我头发都白了，你缺不缺德？

唐玲玲反诘：老爷子，孙子有理打得太公哩，我只是打个比方，你没讹人，不做缺德事，就不会遭雷劈。

江伯清还是纠缠不休，唐玲玲着实恼火了，杏眼圆睁怒斥江伯清：我说你这位老爷子，怎么没完没了噻？竟然恩将仇报，你的良心哪去了？靠讹人发不了财！做人的根本道理都不懂，你枉活这么大岁数，怎不摔死你！死后鬼魂关到丰都下地狱，阎王老子让小鬼剜你的狼心掏你的狗肺！

有人咋舌，这川妹子好辣！

唐玲玲回应：各位叔叔阿姨，我确实有点过火，其实只是气不过噻。老爷子，我是不是骂得有点损噻？别见气噻。

江伯清铁青了脸：你，你这招呼打的……比骂更……损！

唐玲玲：老爷子，你做得更损。路不平有人铲，我们乡下有句话说是棒不打好人，嘴不骂善人，大家说说，对这种泯灭良心的人该不该骂噻？

江伯清性格鲠直，做了爷爷的人，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斥骂为“恩将仇报、讹人”，还诅咒他“死后鬼魂下地狱，阎王老子让小鬼剜狼心狗肺！”，奇耻大辱啊！顿时气得两眼发直，手脚痉挛，医生护士赶紧再次抢救，这才缓过气来。

医生护士也松了一口气，责怪唐玲玲太过分，有理说理，干嘛骂人？

石成也提醒唐玲玲点到为止，唐玲玲怒气未消：你记得春晚上有个小品，一个小伙子好心救大妈，一个过路人提醒他赶紧走，说是他以前开的是奔驰，救人被讹，车卖了只能骑自行车了。跟这号没道德的人没啥子说，你要是不想被讹成穷光蛋，就跟我走，我看哪个敢拦？

石成挣开唐玲玲的手说：唐玲玲，公道自在人心，你先走吧，大伯刚才又犯病了，我等他的女儿来了再走才放心。

有人也劝石成，我们也听出事情的原委了，赶紧走吧，免得再生枝节。石成只是摇头，唐玲玲被石成的憨厚打动，表示自己也留下来，一起向大伯的女儿讲清事实。医生护士点点头，特意让老周打开一间门，请二人进去休息。

石成经几番折腾也已筋疲力尽，只是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唐玲玲倒也爽快，说客气啥子嘛，拉着石成进了办公室坐下，老周给二人沏上茶，说一声你们聊，有事招呼一声，掩上门离去。

石成见门掩上，显得局促不安，赶紧上前将门重新打开，唐玲玲心想，这倒是个正人君子。

石成被唐玲玲火辣辣的眼睛盯得全身燥热，低下头只是喝茶。唐玲玲卟哧笑了：害羞个啥子，还男子汉呐。

石成没话找话：唐玲玲，你刚才一到，我想起一句话。

唐玲玲：啥子话？说嘛，哼哧哼哧说半句留半句多费劲。

石成抬起头，这才看清唐玲玲，好一张美丽清纯的脸！鼓起勇气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唐玲玲咯咯咯笑了：想不到，你挺幽默噻。

石成对这个正直泼辣的姑娘产生了好感，话匣子既然打开，很快，二人便似老朋友般聊了起来，双方都直言不讳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不是谈恋爱，却俨然谈恋爱。唐玲玲快人快语：人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纸，我唐玲玲先捅破这层窗户纸，既然我们谈得来，倒不如往前走一步？

唐玲玲充满期待地看着石成，可石成却沉默着，好久不开言，唐玲玲眼光黯淡下来，低下头嗫嚅：咳，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呐，七仙女主动提出与董永配成婚，董永心里巴不到哩，可嘴上还是拒绝，因为他有难处；你呢，看得出是喜欢上了我，只是有难言之隐吧？说吧，爽快点。

石成感叹地说：唐玲玲，你真聪明，你是个好姑娘，你说得对，我心里巴不到哩。只是，我遗憾地告诉你，我正在谈朋友，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位姑娘，据介绍人说那是位情操高尚的好姑娘，说好了今天下午见面，可惜因为救人误了时间，第一次交往我就爽约，人家还以为我是不诚信的人。唉，也不知道这缘分会不会错过？

唐玲玲怏怏不乐：该是你的跑不了，不该是你的留不住，但愿那位姑娘不要错过你，但愿你能娶到这位情操高尚的好姑娘。我呢，sc大山里出来的丫头，只是一个发廊妹，人家不待见噻。

石成听出了唐玲玲的弦外之音，立即申明：唐玲玲，我说过，你是个好姑娘，sc大山里出来的丫头怎么了？善良朴实，吃苦耐劳，不势利，不过辣一点，辣好哇，直爽！清纯！发廊妹又怎么了？看得出，你是凭自己劳动挣钱，不是那种……我丝毫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唐玲玲欣喜地笑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们有没有缘分，现在还不好说噻。

二人正谈得兴浓，护士告知伤者的女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