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叶听着她的话，有些懵，良久身子微斜，“这么说，我的亲生母亲真是月琉璃，她之所以会做那些事儿，都是因为你是……她的主子！”
抬手，抚住难以置信的双眼，“可是，既然她已经去到了流云国，你……你又是如何控制她的呢？那……那天师，也算是您的人，你们一起捣鼓出这么一出，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对付东越国这狗皇帝？”
“不错，要不是他，当年我也不会同柳云将军生离死别，更不会亲眼听到他说出那样残酷绝、情的话！”悠云公主苍老的面容绷得死死的，“当然，你母亲并没有做到答应我的任何一件事儿！”
“她既然已经被你派去了流云国做细作，你……你们又何苦非得逼死他呢？这……这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蓝叶双眸泪光闪烁，她甚至握紧拳头，就向悠云公主的身上击去。
然悠云公主虽说苍老，但依旧身体敏捷，快速一闪而过之后，就阴诡一笑，“蓝叶姑娘，要说老身，何必急于一时呢？再则，你母亲若非喜欢上了流云国皇帝，他又何必派暗影阁的弟子去杀了她，这样的路，都是她自找的！”
“你……你搞这么一出，不就是要毁了东越国这狗皇帝么，既然我母亲已经喜欢上了流云国国君，已经在流云国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人生，那……那为何你要赶尽杀绝，非得让她死于非命才肯罢休呢？”蓝叶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听到这里，悠云公主沉寂片刻，便哑声道，“此事儿并不是老身一人所为。当初老身一直希望她做的，无非就是令你母亲去迷惑皇兄。但万万没有想到，老身的想法会被母后发现，并将琉璃遣去了流云国。你母亲武功不错，尤其是入了暗影阁后，武功就更不错了。老身会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已经足以证明你母亲的能力。”她回忆起那些事儿，眼睛里还含着泪。
从这里便再次证明，她良心未泯。
“她是暗影阁的弟子，要想让老身这个谎可以原原本本地圆下去，就必须得牺牲点儿什么！”她依旧无助地解释，“师兄入得皇宫帮我，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所以才会携着他座下弟子入得皇宫，创立暗影阁。琉璃虽老身所救，却到底也是暗影阁的人。所以为了挽回我的计划，老身才会不惜一切，让师兄替皇兄算命，说手掌心有血色梅花印的女人将会是东越国的真命皇后，得之可稳固东越国的江山。无奈你母亲爱慕流云国国君，甚至还愿意替流云国国君生儿育女……”
为了保住月琉璃在这个计划中的地位，悠云公主才会让自己的师兄云松，派了暗影阁的弟子去提醒月琉璃，令她早日完成任务，回来继续执行她的任务。
然，月琉璃爱慕流云国国君，即便在流云国皇宫之中，也不愿意向自己深爱的男人出手。
直到最后身份被流云国国君查出，月琉璃也没有做任何的反抗，她甚至一面为了自己的爱、人，又一面为了自己暗影阁的姐妹，什么求情的话都没说。
不管悠云公主是不是直接害得蓝叶的母亲月琉璃死去的，终究她也是那背后最大的祸首。
因她的计划，月琉璃才会死。
因她的筹谋，月琉璃才会被说成东越国的真命皇后，可以稳固东越国江山的奇女子。
也因她的算计，自己才会代替母亲，成为东越国天女。
虽说在这过程中，她运气不错，得到了东越国摄政王的相助，从那天女流言的桎梏中解脱。
但换个人呢，不是她蓝叶呢，没有认识摄政王独孤凌寒呢？
那她不也将成为一个牺牲品。
自己的母亲月琉璃已经是一个牺、牲、品了，她……也要代替自己母亲的位置，成为一个……牺、牲、品？！
不，她不要。
“悠云公主，你太自私了，为了你的计划，为了你的计划，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从小没了母亲，你……”蓝叶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地桌子当场碎成了几半。随之又嘲讽地笑，“这么多年，你容颜枯朽，白发苍苍，但你的仇……报了么？没有，不仅没报，你还会在今日丢掉你的性命！悠云公主，你说，这么多年，苦心孤诣所做的计划，有用么？！”
她的计划被蓝叶知晓，蓝叶要她的命，这是如今此事儿的结果，无疑！
“哈哈哈哈……”听到这讽刺的话，悠云公主心中难耐，也是一阵失魂落魄地笑，可是笑声过后，她便双膝扑通跪在蓝叶和独孤凌寒的面前，“摄政王，蓝叶姑娘。既然老身当初的布局，你们已经知道了，那就恳请二位，看在此刻老身同你们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份上，给老身几天时间。等老身报了此生大仇，一定到得两位面前。千刀万剐，也会在所不惜！”
“千、刀、万、剐，在、所、不、惜！”蓝叶感叹这八个字，哭笑不得，她觉得对方想得太天真了，“悠云公主，你以为，将你碎、尸、万、段就可以消除我心中的仇恨么，不，你错了！”她蹲身，盯着她的眼睛，“当然，如你所说，我们坐在同一条船上，所以，我自然会为了共同的利益暂且不杀你。不过，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你太弱了，如果真的气不过想杀你，那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的事儿！”
悠云公主听着这霸道冷酷的话，不由地斜眸。但那眸子里不是轻视怨恨之意，而是感叹震撼。
很少有晚辈可以如此奚落她。
她感觉到，多年的失落，也不如这片刻的自责。
半晌，仓皇一笑，拱起手来，认真地说，“多谢姑娘和摄政王的宽恕之恩！三日过后，不用你们动手，老身必定自溢在此！”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蓝叶冰冰来你讲地扔下了这么一句话，就拂袖离去。
摄政王独孤凌寒知道她心不平静，所以紧随在身后，什么也没有说。倒是蓝叶在走过岔路口后，就唐突地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侧过脸时，身旁已经站了凑近的摄政王独孤凌寒。
独孤凌寒没有笑，只是一本正经地分析着说，“小叶儿，你可知道，悠云公主所做的这一切，对他而言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口中的他，无外乎就是指东越国老皇帝。
蓝叶点头，“我知道，那狗皇帝如果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被他的皇妹给算计了，心里一定会心酸难过！”
“既然已经达到目的，为何还不开心？”
蓝叶合着眼睛，突然翻身，一把抱住了独孤凌寒，语气里全是委屈之意，“凌寒，现在只要闭上眼睛，我就会想到我这所谓的命运！月琉璃已经是一个棋子了，而我……也是一个棋子！身为棋子，如何才能脱离棋子的命运呢？”
独孤凌寒未有任何的动弹，只是脑袋挨得蓝叶更近，语气里满是关切之意，“棋子并不可怕，可怕地是我们明知自己是棋子还要去做棋子该做的事儿。”手掌缓慢地移动到蓝叶的后脑勺，“小叶儿，已经知道自己是棋子了，那便从棋子的桎梏里解脱出来吧！”
怀中探出的脑袋，满目伤悲之意，“真的能解脱出来么？”
“只要你想，便已经挣脱出来了一部分！”独孤凌寒安慰她，“此次悠云公主的事儿，我们已经占了先机。且不说我们做何抵抗，单就悠云公主那里，恐怕都不会让皇上好过！这一次，他无路可退了！”
蓝叶眨着眼睛，不敢相信地问，“单单她一个人，就会让那狗皇帝遭受到难以想象的打击么？”她目光充满了渴盼，“我真希望那一天赶快到来！”
“快了，就快了！”独孤凌寒专注地盯着对方的双瞳，话语里充满了哲理，“有些东西，越是想，便越是得不到。可若你某个时候，真就好好地站着，做好一切准备去等时，它自然就来了。小叶儿，现在你的心里，焦灼地等待着的是什么呢？”
“是一个结局！”蓝叶笑答。
“对，结局，再等待着吧，三天后，那宫里的女人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独孤凌寒劝解蓝叶再多等待上几天。
蓝叶那糟糕的心情如同拨开云雾，突然间豁然开朗了。
“想通了，就随孤回家如何？”手指闲淡地挑弄着蓝叶如墨的发丝，“小叶儿，你说呢？”
蓝叶泪花转眼绷住，抬袖一抹，她努力得点头，“好，我们回家！”
……
有关她的身世，以及让她母亲成为棋子的罪魁祸首，都在今日的晚上画上了一个句号。
其实在崇真派时，这个所谓的真相，就已经解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因为每个人都支支吾吾地隐瞒了那皇宫里的女人的名字，或许蓝叶已经提着一把剑，找那悠云公主算账去了。
很遗憾，真相被人隐藏到这个时候。
可现在，真相大白，她如何还是郁郁寡欢？
虽说身旁有独孤凌寒分析解围，但她的心里，却依旧是迷糊的。
二人走后不久，悠云公主就从箱子里，翻出那件压在箱子底下的一件凤冠霞帔。
虽然年代已久，但颜色依旧鲜艳如火。加上料子质感不错。所以苍老的悠云公主穿上去，还是带着无法言语的喜庆和华贵。
穿上后，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走到依旧泛灰的梳妆台前，给自己打扮了一下。
那打扮或许对一个衰老的老前辈而言，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单就她如此打扮的决心以及努力，便足以说明，在悠云公主的心底，也有一个嫁给自己所爱的梦。
可这么多年来，这个梦或许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晃出个模糊的影子，来拯救她的思想。
遗憾，她的梦最终都会被打破了。
只有这一次，她没有。因为那件新娘服除了无法撑起她的腰背，却依旧让她年轻明艳了许多。
她穿戴完毕，自铜镜里照了片刻，便从宫门走了出去。
只是，每走一步，都显得格外用力。全身就好像有什么笨重的铁链拴动着她的脚。
走了许久，好像从没有离开过她所住的寝殿，也没有这么走过这么长的时间，直到抵达她的目的地。
这次她的手中没有握拐杖，即便踉跄难行，她也没有握拐杖。
大概也是希望她自己的形象能够保持完美，或者说，她希望她还是柳云将军心目中的那样。
来到书房后，里间批阅奏折的人便看到了悠云公主。
心中激动时，东越国的老皇帝就已经站了起来，快步行到悠云公主的面前，“皇妹，你……你今日怎么来了？”在发现悠云公主身着大红新娘服时，他微感诧异地问，“皇妹，你今晚怎么想起穿成这样了，你……你看上去真的是……明丽动人？”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兄，皇妹穿成这样，应该是很漂亮的吧？”
“那是自然！”
“那么皇兄，你觉得柳云将军他……也会喜欢么？”
听到柳云两个字，东越国老皇帝大概是有些傻了。微有些害怕，退后两步，尴尬地笑道，“皇妹，你……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问朕这个？皇妹这么漂亮，即便……即便是个旁的陌生男子看到，也一定会被迷得魂儿都没了的。”
悠云公主忽然露出一副吃人的表情，整个人的面容都显得有些惊、悚，那布满鱼尾纹的眼睛，生生凝出几丝浓重的恨来，“可我这一生，并不奢求被旁的男人欢喜，只希望能够同我所爱的柳云将军在一起，皇兄……啊皇兄，这件事儿，你这个九五之尊，手握大权的皇帝，应该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吧？！”
“皇妹，你……你……”东越国老皇帝担心悠云公主在这里吵闹影响形象，便伸手将悠云公主拉入殿中，并命内监总管伯生在外守候。
悠云公主充满怨恨的双瞳往上一抬，死死地毕竟东越国老皇帝，“皇兄啊，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你……你大概不记得柳云将军了吧，也应该不记得当初亲自护送皇妹到皇城脚下的场景了吧。可是你不记得，我记得，我记得清清楚楚。包括你利用我，在须由山设伏一事儿，但是，你或许永远不知道，柳云将军的死，他的死在我的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同样地，你也永远不知道，他死后，对我是怎样的打击，不过……不过没关系，我……我算计你这么多年，也早该在今日做个结果了吧。”
“皇妹……你……你在说什么？！”东越国老皇帝不懂自己这个亲妹妹的嘴巴里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听不懂，却因她的表情看懂了。
那是怨愤到无法想象的表情。
“皇兄，还记得那个给你算命的天师么，还记得信誓旦旦地说，月琉璃是你的真命皇后，却在月琉璃死后，说出她的女儿是天女的天师么，还记得利用自己的死向你说东越国的摄政王就是紫微星的天师么？呵呵，就是他，他不是什么多么厉害的天师，皇兄少时的一切，我告诉了他，也是安排他告诉你，月琉璃是真命皇后，她的女儿是天女，当然，更是我逼迫他，为了我，指认摄政王独孤凌寒是紫微星。哈哈哈哈……”她仰天大笑。
东越国老皇帝吓地不敢相信，“皇妹，你……你说什么，这么多年，你……你竟然算计朕？”他咆哮痛哭道，“朕可是你的亲哥哥啊！”
悠云公主听言，嘴上又是一丝充满讥诮的笑意，“是啊，皇兄，说起来你可是我的亲、哥、哥啊。”
一个亲哥哥却利用自己的幸福谋取利益，当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哥哥，真真太了不得了！
言外之意有多心酸，痛恨，可以想象得出。但是东越国老皇帝根本不了解，她的心早已埋在尘土里了。
连同她的人生，爱情，全都埋葬了下去。或许来年会有幸开出花来。又或许只是一个孤寂的土丘，沉甸甸地摆在那里，任风拂，任雨唰，任叶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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