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默认就是同意
作者:臻棠      更新:2020-04-01 05:48      字数:6119

墨沉霁沉寂的黑眸里一片冰寒,深不见底,他缓声逼问,“证据?”

谢琼华垂眼思虑过后,坚定地抬起头来,“琼华没有证据,但墨公子可以暗地去查嘉王爷和长公主,定然会有蛛丝马迹。”

墨沉霁一声轻笑,浅淡清冷的眸光从她面上掠过,“没有证据,你也敢信口胡说。”

谢琼华心下一急,“琼华也是才打听出来的消息,来不及查证……但若此事是真的,墨公子不担忧吗?”

墨沉霁眼中迸发出迫人的寒意,冷声质问谢琼华,“我和嘉王爷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

谢琼华倒吸一口凉气,抿了抿唇,坦诚地直视他,“不多……同样是只有消息和推测,并无任何证据。”

她说着,似又想起了什么,嫣然一笑,快速地道,“两个多月前,马大小姐死在景明书院紫竹林,我知道那日嘉王爷和长公主在那里相会……马大小姐许是撞见了,所以被灭口!”

谢臻凉悠哉地坐在屏风后,看不清谢琼华脸上的神色,却听得清她的话语,回忆起那日的事,马诗琪的确是被嘉王爷所杀……因撞见二人私会而被杀,倒是说得通。

墨沉霁沉下眸光,神色并无波动,“你想拿这个消息换什么?”

谢琼华眼睛一亮,他打算信她了?

她顿时心中一松,雀跃欣喜,镇静地开口,“琼华愿为墨公子效力……七皇子府已没有我容身之地,他会杀了我!”

谢臻凉暗自点头,南皓渊要杀了她,太有可能,相府倒了,于他已没助力,谢琼华身上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她爹头上顶的是弑君谋反之罪,明安帝心中最是痛恨,谢琼华死了,最是合他心意,南皓渊定然不会放过这个‘讨好’的机会。

墨沉霁无动于衷,声音冷硬平静,“我可还记得,仲秋宴上,谢侧妃设计了我。”

谢琼华闻言,眉头皱了起来,诚意十足地朝他躬身一礼,“琼华只是因倾慕墨公子,才想出如此下策,知墨公子心中存有怒气……琼华愿听凭处置。”

她说罢,缓缓抬头,望进墨沉霁一双波澜不惊的淡漠黑眸中,清绝温润的面容上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情绪。

谢琼华心底一凉,她的姿态放得如此低,并且展露了自己手中的筹码,他难道一点都不动心?

墨沉霁依旧一副淡淡的语调质问,“你为何要行刺皇上和太后?”

谢琼华对答如流,“琼华和七皇子的婚事不是那般好毁的,赵贵妃、我母亲、七皇子、甚至我舅舅,都会极力促成这桩婚事。”

谢琼华一停顿,抬眸温柔深情地注视着墨沉霁,脸颊泛起羞涩的红晕,她猛地一咬唇,带着豁出去的决绝,“琼华只想想出一个天衣无缝的法子来……顺理成章……与墨公子在一起,那场刺杀……只是为了转移众人视线,实则……”

实则,是为了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

谢臻凉满眼兴味,谢琼华的胆量和手段倒不一般,不愧是重生而来的人。

被表白的墨沉霁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淡定样子,谢琼华注视着根本摸不透情绪的他,心中七上八下。

“你想为我效力?可以。”

谢琼华一怔,压抑住心头的喜悦,又听他说道,“但要等我查证长公主和嘉王爷的关系以后。”

谢琼华喜意淡去,但总算达到了她自己目的,随即扯出一个笑来,“琼华愿意等,墨公子……但是,七皇子的人在四处找我,我想留在镇国将军府里躲避,不知……”

墨沉霁冷脸望着她没有反应,谢琼华恐他再说出拒绝的话来,急忙道,“长公主和嘉王爷的关系,琼华从没告诉任何人,但若被七皇子找到,琼华为了保命,也许……”

“佩东,安顿她。”

墨沉霁忽而淡漠出声,谢琼华志得意满地浅浅一笑,“谢墨公子。”

佩东从暗处显身,带着谢琼华走了。

谢臻凉从屏风后出来,墨沉霁回眸望她,墨眸微亮,温润柔和,“如你所愿。”

谢臻凉勾了唇角,“她死之前,对你应该很有利用价值。”

墨沉霁不置可否,只望着她含笑开口,“她的命,我给你留着。”

谢臻凉缓缓摇了摇头,“不必,她该死的时候,你直接下手就行,我们之间,目、前还没有那么大的直接仇恨,她不值得我手刃。”

墨沉霁笑了笑,微一沉吟,开口道,“她纵然恨谢相,赵夫人和临之当是无辜,她却不顾忌他们二人,将赌坊的名目交给太子呈给了皇上,相府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谢臻凉眸光微动,亦是不明白谢琼华到底是心狠到丧心病狂,还是真的赵曼和谢临之也欠了她的,但她亲手害了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事实。

“我去一趟天牢,见见我爹。”

谢臻凉说罢,便迈步走向房门,墨沉霁目视她离开,坐在软榻上,沉思着谢琼华的话,少顷,他淡声吩咐,“环西,留心长公主和嘉王爷的来往,以及……许长帆。”

……

走出房门的谢臻凉,叫来了舒玥,正往院门口走去,被陈星河堵住了,谢臻凉没功夫和他多说,“有事找墨沉霁,救你爹的事要全靠他部署了。”

陈星河没有被她的话带走注意力,而是问道,“你去哪里?”

“办点事情。”

“我给你当护卫。”

谢臻凉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停下来,笑眯眯地望着他,“外头血戈卫正在找你呢,万一你被抓了,我不仅不救你爹,也会阻止墨沉霁救你爹,更不会救你,晓得了?”

陈星河还是很吃谢臻凉威胁的这一套,闭上了嘴,谢臻凉抬眸扫他一眼,丢下一句话,“没什么事做,你可以去骚扰墨沉霁。”

陈星河嘴角一抽,什么叫‘骚扰’?分明是亲切交流!

他潇洒地转了个身,直奔墨沉霁的房内。

……

谢臻凉见谢重之前,很是识趣地去了一趟嘉王府见澹台无昭,因为谢重由他的人借‘审讯他与南跃勾结一事’接管了,虽名为审讯,但比起天牢里的审讯,日子要好得太多,谢臻凉心知肚明,毕竟,澹台无昭亲口承认了,‘勾结南跃’是他硬扣到谢重头上,自然没有理由去真的审讯谢重。

“我去天牢和我爹见一面。”

谢臻凉站在垂眸处理密信的澹台无昭面前,态度和善地道明了自己来的目的。

澹台无昭闻言,停下了批复的动作,抬眸凝视着她,浅金色的耀眼凤眸妖冶夺目,摄人心魂,他沉沉开口,凉薄淡漠,“最后的送别吗?”

谢臻凉一愣,抬手点了点额头,很是无语地注视着他,她还是第一次发现,他竟然还懂得调侃别人,而且相当嘴欠!

“不是,是……慰问。”

澹台无昭淡淡睨了她一眼,继续翻起密信来,慵懒地道,“你可以直接带走他。”

澹台无昭说得理所应当,不仅是他愿意将手下的‘犯人’谢重‘放走’,更是因为他明白,即便没有他,谢臻凉也有那个能力,将谢重从天牢带走,保下他的命。

谢臻凉嘴角抽了抽,一字一顿地开口,“多谢世子爷的慷慨。”

“但我带出来一个行尸走肉有什么用,兴许,在天牢蹲着,他心里更舒坦些。”

澹台无昭闻声,倒不再辩驳,“你以白九身份去,让幽横带你。”

谢臻凉愣了愣,他倒还真爽快。

……

幽横满面笑容地和臻凉出了长抚水榭,路上遇见来往的下人,均恭敬地朝二人行礼,“幽侍卫,世子妃。”

谢臻凉自听过第一声‘世子妃’,心中微讶后,面色再无波动,她实在没有想到嘉王府的下人竟‘热情’至此,她还没嫁给澹台无昭就以世子妃称呼!三个月啊,变数也多着呢!

幽横本想着谢臻凉会开口问,却迟迟不见她张口,眼看快到嘉王府门口了,他憋不住了,开口道,“白小姐不好奇为什么府中下人都以世子妃称呼你吗?”

谢臻凉斜了他一眼,“怎么?是你家爷的命令?”

他会有这么无聊?

幽横摇头,“是王爷和沈侧妃的命令。”

他们?这是嫌她存在感不够,硬给她加的吧?

“王爷和侧妃是担心我跑了不成?如此迫不及待地给我扣上名分!”

幽横轻咳一声,“白小姐聪慧!”

谢臻凉一时无言,她差点忘了,嘉王府也是个是非之地,澹台无昭尤其是受人瞩目的中心!连带着她都被盯上!

“白九。”

一声爽利的呼唤,谢臻凉回身,侧眸一看,一身如火红衣的苏明月正朝她走来,美艳霸气的面庞上笑容撩人,身姿、风华,举世无双。

谢臻凉的面上一如既往戴了白色轻纱,淡然回应,“摇光郡主。”

“你要出府,可有兴趣带我一起?”

苏明月话语中的热情毫不掩饰,盯着谢臻凉的眼神,灼灼有光。

谢臻凉不答反问,“郡主原本出府要去做什么?”

苏明月说得坦然潇洒,“过几日我就要离开启尚回南跃了,上街给姊妹兄弟买一些特别的礼品。”

谢臻凉笑着开口,“那还是郡主的正事要紧,改日请郡主喝酒,为你送行,回见。”

苏明月笑而不语,目送翻身上马的谢臻凉和幽横远去。

……

一样的牢房,一样的阴暗潮湿,只是牢房中的人不一样了,谢重的伤口明显被清理过,守卫的人不一样了,刑部的人被换成了冥间的人。

“见过幽大人。”

幽横冷脸颔首,而后,眼神恭敬地看向了谢臻凉,“代主子,白九。”

两名守卫立即朝着谢臻凉单膝跪了下去,“见过代主子。”

谢臻凉让二人起身,淡声轻语,“你们下去吧。”

幽横知晓谢臻凉有话要单独和谢重说,亦识趣地退下了。

谢重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面沉如水,眸底却是让人难以发现的震惊之色。

自昨日见过明安帝、从昏迷中转醒后,牢房处的守卫便换了人,有人清理了他的伤口、为他换上干净的衣物,没有人再进来拷问他,谢重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他一直在等,等着知道发生一这一切转变的原因。

他以为会见到明安帝,却没想到来人是幽横,以及他也要尊敬以待的……一名女子。

幽横是澹台无昭的人他清楚,不可能轻易随便地对一个人恭敬……牢房的守卫,方才唤她一句‘代主子’?她到底是……

“爹。”

一字入耳,谢重脑中霎时‘轰’地一声,似有一道惊雷,炸得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神思恍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谢臻凉摘了脸上的面纱,那张与他魂牵梦萦之人相似的绝美容貌,触动了他冰冷、麻木的心。

谢臻凉将谢重面上的动容看进眼底,重新带上了面纱,向前走近几步,“爹,等你的仇报完,我们离开京城,隐姓埋名,过平淡的日子罢。”

谢臻凉轻柔的低语,唤回了谢重的神思,他注视着亭亭玉立的谢臻凉,垂下头去,低低一叹,“你……已经都知道了。”

月涵儿的死是他心中难以言说的痛,韩氏是罪魁祸首,他也逃不了干系!面对他的亲生女儿谢臻凉,他没脸开口说破她母亲身死的事实!

他最怕的,是看到谢臻凉怨恨失望的眼神……他自知,自己不是个好父亲,没能保护好她的母亲、让她冤死,也没能保护好她,害得她失去了一双眼睛……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月涵儿报仇,让谢臻凉的后半生衣食无忧。

这些,他都没打算亲口告诉谢臻凉,而是嘱咐了墨沉霁,在他身死后,再将一切告知她,但如今……谢臻凉却是早一步知道了。

谢重心头苦涩,面上苦笑,纷乱复杂的心情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凉儿,爹……要赎罪。”

谢臻凉毫不意外谢重会是这个反应,她眼睫低垂,轻声反问,“以死赎罪吗?”

谢重低语,“嗯。”

谢臻凉不假思索,“好。”

谢重狠狠一愣,他控制不住地抬起了头,只见谢臻凉的桃花眸中漾开浅浅的笑意,那双眼澄澈温暖,干净真诚,如星璀璨,又如光明亮,“作为你的女儿,我允许你这样做。”

“但是……你也要给我一个机会。”

谢重神色怔忪,不由自主地想满足她的要求。

“等这件事结束,爹陪我去一趟秋菱山吧,如果到那时,你仍然想去见母亲,我不会阻拦。”

谢臻凉说罢,微微一笑,不待依然呆滞的谢重反应过来,便朝外走去,声音飞扬,“爹默认就是同意了。”

谢重的视线中,谢臻凉越走越远,最终消失,他目光平静地收回视线,冷漠威严的面色一如既往,轻轻闭上了眼。

……

一晃数日,谢重弑君谋反、谢文升任新相的事情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南跃、朝辰、北灵在京中的密探,第一时间将确切消息传了回去。

京中回归短暂的平静,就连搜寻陈星河等人的血戈卫也由明转暗,削小了力度。

血戈卫查获地方各地的赌坊和相关官员,依然在秘密进行。

就在相府上下斩首示众的前两日夜。

明安帝乘坐御辇去看望章太后,前脚刚离开,叶洪急匆匆到了御书房,得知明安帝去了仁寿宫,后脚就要去追。

节单拦住了他,“皇上好几日没放松休息了,难得愿意去仁寿宫和太后说说话,叶大人还是不要扫兴了。”

叶洪自然知道,他也不是不体恤明安帝这位帝王的辛苦,但实在事情紧急……他皱眉沉思一会儿,甩袖叹了一口气,“也罢,也罢,本官就等皇上回来再禀明。”

……

明安帝半个时辰后回来了,节单眼见着叶洪和他进入御书房,迟迟未出,不仅叶洪没出来,还宣召了太子、七皇子、嘉王爷、谢文等人。

坐在御案后的明安帝,面色阴沉,眸色锐利,唇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弧度,“血苍从陈海口中拷问出了新的东西——弑君、谋反,皆是谢重所做,但他亦是受老夫人韩氏指使!叶洪从血苍口中得知此消息后,亲自审问了谢重,从他口中证实了陈海的话!”

晴天霹雳!这其中竟还有韩老夫人的手笔!她可是被先皇赐与免死金牌的人!

站在明安帝面前的几人皆是不掩面色惊讶。

明安帝最为信赖血戈卫,血苍又是寒刃最为得力的部下,对他审问出来的消息可谓深信不疑,再加上对谢重的审问,是叶洪和澹台无昭派去的人一起审的,明安帝知晓澹台无昭手下之人的能力,不认为他会出错,是以,‘韩老夫人才是真正的幕后指使’,在他心中,已是定论!

“你们,如何看?”

南皓宸短暂的惊讶过后,权衡利弊,瞬间有了思绪。

他侧眸扫视一眼谢文,最先开口,“父皇,血苍、叶大人的本事,儿臣心知肚明,他们二人审问出来的消息,定然不会有假……韩老夫人是幕后主使虽让儿臣震惊不已,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多年前,谢重的姨娘月涵儿私通南跃之事,还是她捅出来,如今再想来,也许当年之事还有蹊跷,月涵儿到底有没有罪暂且不论,但当年韩老夫人是不是‘贼喊捉贼’,值得深究。”

南皓宸这番话落,将众人思绪引到了十四年前,不但想到了月涵儿,还想起了败给南跃的耻辱,众人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南跃兵强马壮,对启尚一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谢文并不知当年秘辛,普一听闻月涵儿竟是被他母亲捅出的‘私通南跃’,怔愣当场,久久回神……看来月涵儿的死因,并非是难产。

此时嘉王爷皱眉出声,“可……韩老夫人并非是南跃人,月涵儿才是。”

南皓渊接着道,“若要追究起来,韩老夫人早先是住在北灵国,后寄养在西南表亲韩家,年满十五,入京选秀,虽未能进宫,却被老相爷看上,这才留在了京城。”

南皓宸并未就这个话题再说,他抬眼看了看明安帝的脸色,发现他阴沉着脸,却并未对他们几人言辞面露不满,便大胆地将冒头指向了谢文,“父皇,七弟和嘉王爷说得在理,但事实如何还需再查证,但……谢文……”

谢文站在几人最后,低垂着面容,眸色冷凝,镇静而平静。

“儿臣恳请父皇暂押他一段时间,谢重曾在朝为相,心思谋略非同一般,韩老夫人竟然能掌控他,想必手段了得,谢文也是她的儿子,难保同样会遭她控制,即便在这之前,谢文多年身居盐城,与韩老夫人关系寡淡,兴许并未与她同流合污,但待他日后为相,与她同住一府……一切都还难说。”

“另外,儿臣想问谢文一个问题。”

南皓渊说着,看向了谢文,口吻犀利,“听闻以前,你有几次入京为官的机会,都被你拒绝了,却唯独这一次,谢重亲下南方,凋你入京,你答应了,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