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很久，才听见帝斯宸无波无澜道：“王后说话，越来越深奥了。”

何兮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天空高阔，鸟雀追逐着云彩，温热的风，温热的吹着，她站在空旷的天空下，心里陡然生出一片清清荡荡的冷意。

采韵捧着两碗冰镇酸梅汤从里走出来，看到何兮兮站在花树下发呆，奇道：“方才听见像是王上过来了，怎的这么快就走了？”

何兮兮回神看了她一眼，也不做解释，只是恹恹地往石凳上一坐，伸手去接她手中的酸梅汤，默默地喝了一口。

拒采韵一见这个架式，心下的疑惑更深了，向帝斯宸消失的方向张望了一眼，俯身问道：“跟王上吵架了？不是奴婢说您，王上现在对娘娘多好啊，百依百顺的，想着法的哄您开心，您每每就这么个不冷不热，满不在乎的样子，奴婢看着都心急！”缓了一口气，采韵好像说得还不过隐似的，越发提高了音量。“您说说，这刚来一会您又把他气跑了，您不知道这后宫里有多少人等着钻空子呢，别人不说，就那位您帮王上娶来的贵妃娘娘，别看她一副知书达礼温柔可人的模样，一双眼睛也是虎视眈眈的呢！娘娘您心思单纯，从不考虑那么多，可是，这看在别人里那就是‘蠢蛋’！”

“噗！”何兮兮刚喝到嘴里的酸梅汤，一口喷了出来。

采韵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捂着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奴婢该死！”

蔌何兮兮拿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前襟上的汤渍，瞅着石桌上的另一碗酸梅汤，缓缓开口道：“这个酸梅汤的味还好，只是没有我以前在家里喝的那个牌子好喝。”

采韵有些傻眼地看着她，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何兮兮像是根本没有发现采韵的情绪，继续道：“哦，那个牌子，叫九龙斋，是老北京的百年品牌。我每次一喝它，就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喝的饮品。可是，我有个女朋友的男朋友，却说那是世界早最难喝的饮品。采韵，你说，我有没有可能，也让他觉得这个九龙斋是世界上最好喝的饮品？”

“嗯？啊？”这是个什么问题？采韵眨了眨眼，在脑子里思索了一阵。“奴婢觉得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娘娘喜欢的别人不喜欢也很正常。反之，别人喜欢的，娘娘也不一定喜欢，这个是强求不来的。”

何兮兮轻轻一笑不再言语，很欣慰地端起另一碗酸梅汤喝起来。

采韵却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半张着嘴，看着她。自家娘娘这拐弯抹角的功夫，真是大有长进啊！可是——“娘娘，奴婢还是不大明白……”

真是没完没了。

何兮兮把喝光了的空碗，搁在桌子上，捏起一块桂花糕丢进嘴里，嚼了两口：“哪不明白？”

“到底是娘娘不喜欢王上？还是娘娘不被王上喜欢？如果是前者，说出去，娘娘恐怕会有罪的。如果是后者……依奴婢看，不大可能，王上对您可是一千一万个好。就算是王上不喜欢娘娘，那娘娘也不能报着那种消极思想，娘娘要加油让王上喜欢您啊！可千万别让别人钻了空子，到时娘娘后悔也就——”

“停停停！”何兮兮实在听不下去了，什么这个那个的，头都晕了！“你这丫头，今儿是不是疯了，乱七八糟的说的是什么呀？什么这个喜欢那个，那个喜欢这个的，我贯得你越发没规矩了，刚刚还骂我是蠢蛋呢，别以为我么快就忘了！小黄还饿着呢，你还不快去拿两只烧鸡给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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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韵嘟了嘟嘴，低眉顺眼地道了声“是”，不等招呼，小黄便高高兴兴的蹭到她腿边了，她拿眼瞪了它两下，不情不愿的带着它走了。

何兮兮盯着酸梅汤的空碗，恹恹地趴在石桌上喃语着：“九龙斋……”缓缓闭上眼睛。

夜，降临。

清风亭上，歌舞升平，锦襄苑内，却一片寂寥。

何兮兮站在烛火黯淡的院子里看星星，清风迎面扑来，她站在那里，突然之间，就感到了无限的空荡，并开始疯狂的想家，想花少。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这么鲜明了。

采韵仿佛嫌她不够心烦似的，在她身后叨唠道：“奴婢早给您说，您不听劝，现在看人家卿卿我我的，您不舒服吧？”

静静的想会家都不行！何兮兮扭头伸出手指，狠狠戳了戳采韵的额头。“我有什么不舒服的，你别忘了，那小老婆还是我帮他讨的呢！”她巴不得他天天粘到青鸾身上呢，她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跟他有太多牵扯，终究不是明智之举。

他很好，全煊烨王朝的女子都惦着他，想要嫁给他，可对她来说，他并非良人。

“所以，您现在还不后悔？生生的把万千的恩宠，都拱手让出去，没见过您这么不开窍的王后！”

采韵近来胆子肥得很，动不动就拿出训人的架式，这让何兮兮对她不禁生出佩服之感，觉得她可真是个做巾帼英雄的材料，正打算寻个什么理由成全了她，让她壮烈壮烈，却闻得一阵梅香扑鼻。

“主仆俩大晚上的，在这里斗嘴，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何兮兮惊诧地转回身，描着梅兰的宫灯下，一个玄色的身影，长身玉立，几乎与他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一头散漫的长发，在夜风的撩拨下，如砚台里的墨水泼洒而出，成就了一幅不羁的水墨丹青。

这个本该在清风亭，饮酒作乐，美人在怀的人，怎么跑到了这里？莫非是中途去解决人生的“三急”，而后黑灯瞎火下摸错了地方？

“王上？您……”何兮兮双眼圆睁，盯着眼睛的人，实在是不得不纳闷。

帝斯宸俊邪的眼角微微上挑，一个夜风般恍惚的笑意，泻落下来，他轻执起她的手。“怎么？你这副样子，像是不欢迎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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