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作者:小猫一尾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717

第五十三章

花满楼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是一瞬间便溶进了深似浓墨的夜色里。凌潇回头对呆在一边的陆小凤说:“走吧。”

好半晌后陆小凤才傻傻的应了一声,然后埋头往公孙兰遇害的废园去,凌潇提着纱灯跟在他的边上,陆小凤忽然有一种“抢了花满楼妻子”的错觉。

可不是么?!半夜三更的,凌潇把花满楼赶走,跟在他的边上。当然,这绝对是他自作多情,绝对的-

深夜的废园比之黄昏的时候更多了一分阴森凄凉,何况这里刚刚死过人。陆小凤回到他发现公孙兰的那棵树下的时候,原本那个假装晕倒的孩子如料想中的一般不知所踪了。

虽然那孩子不见了,但凌潇和陆小凤却在边上找到了一只鞋,一只很普通的黑面白底的棉布鞋,天下至少有一半人都穿的是这样的鞋,但这一只却和大多数人的鞋有两点不一样,一个是它比一般的鞋要小一些,还有一个是,它是鞋底上有一片半个指甲盖那么大的白色花瓣。

凌潇问:“是那个孩子的鞋么?”

陆小凤皱着眉,道:“不一定。”当时他也差点就被蛇咬死了,哪还注意那孩子穿鞋子还是光脚。

凌潇仔细的看了看手上那半片白色的花瓣,问道:“你可知这城里有一户姓詹的家在何处?”

陆小凤道:“不知道,但李燕北一定知道。”

“此时可方便打扰?”

“方便!什么时候都方便。”

陆小凤知道李燕北是个仗义的人,何况白天的时候乐莞不只是救了他的命,还让他在对头面前威风了一把。而陆小凤疑惑的是:“你为何要找这个姓詹的?”

“此花为银薇,通常九月初便谢了,在京城惟独一家的开得久些。”凌潇道。

陆小凤道:“我想这一家定是姓詹。”

凌潇于花并不精通,但独独识得各种各样的紫薇,因为花家堡的紫薇名满天下,而凌潇此前在花家住了两个月的馥芯院栽的便是这种银薇,花满楼曾经说过天下间最好的银薇在京城詹家-

李燕北早就睡了,虽然他有三十个女人,一个女人也就轮得到一天,一般情况下他都不愿让任何一个女人失望,但是这一天他实在是太累了,他甚至差一点就死了,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上一次差点死掉还是十年前的事。

可尽管如此,陆小凤一喊他,他还是马上起来了,连鞋都没穿,扣子都没扣好,便从十三姨的床上直接跑到了屋子外面,他希望陆小凤有事需要他帮忙,也随时准备着帮陆小凤的忙。

然后他看见了凌潇。

李燕北从来不信神,所以他以为凌潇是鬼,除了鬼他想不出天下还有女人可以长得这样好看。

于是陆小凤被无视了。直到赶出来给李燕北披上外衫的十三姨笑呵呵的说:“人人都说陆小凤身边总是有天下最好看的女人,看来是一点都不假。”

听到这话凌潇皱了皱眉,她不喜欢李燕北看她的目光,也不喜欢十三姨的话。陆小凤拍拍李燕北的肩,说:“这是凌潇。”

李燕北愣了一下,道:“凌潇?”

陆小凤只好又提醒道:“就是上午在春华楼的那个。”

李燕北又愣了许久,幡然醒悟一般,道:“那个啊!”接着说:“这会子易容了是吧?我就说怎么有这样好看的女人,原来是易容了。”

陆小凤无语。

凌潇问:“打扰,你可知京城有户姓詹的,园子里种了紫薇花的,住在什么地方。”-

城西一个很普通的一个三进院,唯一的引人注意一些的便是一院子的银薇,姓詹,便是凌潇要找的人。据说这户人家是一个茶商,在京城有三间铺子,詹老爷有一妻二妾,下面是二子一女。这是李燕北的手下杆儿赵在路上透露的消息,说话的时候,眼睛放在凌潇的脸上便没挪开。是以一到詹家的院墙外,陆小凤便将他打发了。

凌潇沉默的看着詹家的院墙,它很高。虽然对于凌潇来说,就是紫禁城的宫墙也算不得多高。

陆小凤说:“你以前一定没有跳上过别人家的院墙。”

凌潇说:“是的。”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两片小胡子,问:“我很想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凌潇说:“我在想他有没有回去,这件事最好不要和西门吹雪的决战有什么关系,乐菀有没有找到人回寨子送信。”

陆小凤说:“你想的事倒不少。”然后听到凌潇补充道:“还有,西门吹雪睡了没有。”

一时没忍住,陆小凤笑了:“我以为你只管花满楼是不是睡了。”

凌潇说:“他一定没睡。”又说:“这几天对于西门吹雪很重要。叶孤城的剑绝不比他弱。”

叹了一口气,陆小凤道:“他本就不该应下这一战。”

凌潇道:“小卿即使是嫁了人也一样会拿针。”

“什么?”陆小凤不明。

凌潇道:“西门吹雪不能因为嫁了人便不能习剑,没有这样的规矩。只要他还愿意握着剑,他可以永远都握着,以前他可以做的事,如今一样可以做。”

陆小凤道:“那他若是败了,怎么办?”

凌潇道:“有人喝酒醉死了,我们却不能因为怕被醉死便不喝酒了。”

陆小凤道:“那我们至少可以小心点喝,尽量不要被醉死。”

凌潇看了陆小凤一眼,道:“你可以么?”

不!陆小凤绝对不可以!他若是想喝酒,就算是快醉死了,他还是要喝。

凌潇道:“因为你喜欢喝酒,所以绝不怕醉死。”

陆小凤不由的又叹了一口气,事实上,虽然到现在他还从来没醉过,但之前他的确有时候认真的想过,有一天,他可能真的会醉死。

“若是有一天,有一个人的刀和叶孤城的剑一样的好,你是不是也要与西门吹雪一样?”

“我不会。”

“为何?”

“西门吹雪习剑是为了剑,我学刀是为了可以用刀杀掉该杀的人,与刀无关。”

“所以有一天,有一个你认为该杀的人比你厉害,你还是会去送死?”

“是。但我可以用刀拖住他,然后小菀把他毒死。”-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三更,京城里没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烛火,詹家也不例外,整个院子里黑漆漆的,静得出奇。前院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人应该都在后院睡觉。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后院睡觉,凌潇和陆小凤还未在后院落地,四个人便从黑暗中窜了出来,四把剑如毒蛇一般齐齐的向他们刺来,角度极刁钻,封住了凌潇和陆小凤所有的退路。

所幸,凌潇和陆小凤谁也没想过要退,凌潇不会绝不会背靠着陆小凤,而陆小凤作为一个有原则的男人,也绝不会把背靠着自己朋友的妻子背,虽然此前,这两口子已经连赡养费都谈好了。

陆小凤伸出手指,轻轻一夹,便捏住了两柄剑,就好象这比捏死两只苍蝇难不了多少一样,事实上,陆小凤一直也觉得除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剑,天下所有的剑都比苍蝇要容易捏住一些。

而同时的,一阵清啸响起,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鲜血从另外两个人的琵琶骨上成股的涌了出来。

陆小凤不得不说:“我敢打赌,花满楼若是知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叶孤城的法子动手,一定会吃醋。”

凌潇道:“我再与他解释。”

这时,约莫有十多个人从院子的各个角落里跳了出来,他们每个人要么拿着兵器,要么握紧了拳头蓄势待发。

陆小凤说:“我想这个院子里肯定没有足够这样多人睡的厢房。”

凌潇说:“他们根本就没有睡。”

这些人应该一直就醒着,随时准备着杀人,或者是被人杀。

陆小凤不喜欢当主角,可他似乎永远都是主角,但这一会,他总算是如愿了,院子里那些布着杀气的人没有一个人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包括剑被他捏在手指中的两个,也都没有看他。

所有的人都在看凌潇,有的人甚至失神到剑尖已经垂下也不自知。

墨音上的血滴答滴答的落到地上,偏生的此时月如清辉般洒下,将人衬得是凝脂雪肤,秋水潋滟。

传说,有一种妖,绝世美艳,只在夜里出来,专挑那青俊的男子……

若是凌潇知道这些个人心里头想的龌龊东西,只怕又要有好多对琵琶骨遭殃了。凌潇读不了心,只问:“我要寻一孩子,约莫十岁出头,拿一竹哨,你们可见过?”

有很多人想说话,但没有人应了她。

又过了一小会子,在凌潇准备提起地上还流着血的人,带回去送给孙叔的时候,后院的主房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子。

那个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一直走到了凌潇的面前,目光在凌潇的脸颊上慢慢的划过,然后说:“我见过,他可是冒犯了姑娘?”

凌潇不欲多言,道:“是。”

那男子又问:“你又是如何寻到此处?”

凌潇道:“他落下了一只鞋,鞋底有半片银薇花瓣。”

那男子笑着点了点头,似是对答案很满意,然后扬手道:“将那个小子带出来。”

周围马上有人得令退下,半晌后带了一个孩子出来,还是和下午一样穿着那件破旧的夹袄。

那男子问:“姑娘要找的可是他?”

凌潇未说话,答的是陆小凤,陆小凤说:“是。”凌潇这便欲上前拿人,可就在这个时候,那男子忽然拔出身边一人腰间的刀,捅进了那孩子的胸口。

那男子将带血的刀丢到地上,笑着说:“他冒犯了姑娘,真是该死。”

孩子倒在了地上,破夹袄被染得鲜红,大口大口的血涌了出来,然后马上便没了声息。

凌潇道:“我没有说要杀了他。”

那男子有些惊讶的样子,然后赔着笑说:“这样啊?想是我误会姑娘了,不如姑娘在这里住几日,我向姑娘赔罪?”

看着那男子,陆小凤恶心得想吐,他不喜欢杀人,但这会子他很想杀了这个人,不管他是不是和公孙兰的死有关。

凌潇握着墨音的手比方才要用力了许多。陆小凤将手里的两柄剑丢到了一边,站在凌潇的边上。那男子的护卫立时上前,似是怕陆小凤动手。

陆小凤问:“你是谁?”

而那男子还未应话,应的却是花满楼。

花满楼落在凌潇身边的时候就跟几个时辰前一样,执起她手的时候也温柔如往日一般,笑如春风,他说:“赏花怎么也不叫上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