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作者:小猫一尾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37

第五十四章

这会子,在园子里,有十八名好手,每一个都是可以一挡十的人物,而在宅子的周围潜伏着二十个弓箭手已经将他们的弓拉满了。

凌潇的手在花满楼的手里,她低着头仔细的看着交握的两只手。

那男子听到叮的一声时,只觉得眼前一片银光如流星雨般的飞过,身边的护卫大呵着冲上前……

夜很深,所以,就如同只是做了一个很短的梦。

右边的弓箭手还站立在墙头,只是他们弓上的弦早已被一个铜钱划断了,一个铜钱划断十根张开的弦,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若这枚铜钱原本是属于陆小凤的话,也就不奇怪了。

左边的弓箭手从墙头掉到了地上,早已不醒人事,每个人的肋骨间夹着一根银针,凌潇并不擅长暗器,或许不能如乐七娘一样用十个手指玩出暴雨梨花的效果,十个八个问题却也不大。

而原本园子里的护卫们被格到墙角各处,毫发无损,却惊恐万分。流云飞袖,可能是天下最温柔的武功,用它的人也是天下最温柔的男人,可每一个见识到的人都会忍不住想,若是个翩翩衣袖下藏上一把匕首,会如何?

天下人都知道,花满楼的袖子下绝不会有匕首,可总是有人忍不住自己把自己吓得一身冷汗,这便是所谓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人总归要比君子多上许多。

在园子的中间,各式各样的兵器散落了一地,原本被簇拥着的男子立在中间,僵硬的脖子上抵着一把带血的刀,刀是凌潇的刀,他多少有些庆幸,血还不是他的血,但过一会子便不知道是不是了。

他想起了他的父亲对他说,有的女人绝不能惹。

她很美,美到你在见到她之前绝对想象不到天下会有这样的女人,她不看你的时候,你都觉得她在看你,她明明离你很远,一句话都没与你说,你却觉得她的手在轻挠着你的心,挠得你很舒服,可又越挠越痒,痒得你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送给她。

父亲说到这个的时候,他颇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天下只有可怕的敌人,没有可怕的美人,但南王爷说,美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美人姓乐。

曾经有一个姓乐的女人,先是几近惹得太祖皇帝与先皇父子反目,又迫得镇威大将军入赘,大将军被赐死后……太祖皇帝被那个女人密杀。

那个女人无君无德,言语放肆,她说:“什么皇帝,在我眼里与那倒夜香的太监也无何差别。”

他问:“那个女人后来怎么了?”

“不见了,太祖皇帝死后,她就不见了,再也没有人见过她,就跟她之前凭空出现在紫禁城时一样,凭空的不见了。”

之前,他觉得有些可笑,他甚至怀疑这样一个故事是不是父亲编出来的,毕竟谁都知道太祖皇帝是因宿疾复发而亡,而且谁敢和皇帝抢女人。

可就在方才,他一点都不怀疑了,因为他见到了凌潇。若是这样一个女人,那么任何一个男人做出任何疯狂的行为都可以理解。

而这会子,他更是相信那是真的,因为他的脖子上抵了一把刀,若是这样一个女人,杀掉皇帝也没有多奇怪。

人生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上一刻,你以为你还身心俱安,下一刻便几近身首异处。

凌潇说:“我问你话。你说实话,若是错了,你便死,若是无错,你便活;你说假话,无论对错,你一族内我定不留一个活口。”

那男子显然是一个有胆识的人,所以他还能笑,他说:“我乃皇亲,灭我满门,你想造反么?”

凌潇说:“本非汝臣,何谈反之。”

那男子终是失笑,天下不臣之人倒是不少,不臣得如此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却是不多。他看看正摸着小胡子仰望星空的陆小凤,又看看负手而立的花满楼,再看看立在一边不敢上前的众护卫,最后说:“有何事你问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何人?”

“南王世子。”

“为何杀了这个孩子?”

“因为他知道我是南王世子,你还要带他走。”

“何解?”

南王世子又笑了,他不怎么喜欢聪明的女人,一直觉得女人还是笨一些比较让人喜欢。当然,凌潇不笨,她只是少了些政治常识,或者说,她从不以为紫禁城定的规矩与她有何关系。

可是凌潇不喜欢他的笑,陆小凤不喜欢,就连花满楼也不喜欢。

花满楼是一个不管什么时候都微笑的人,所以他微笑着说:“潇潇,我累了。”必须说,花满楼一向很懂得照顾他人情绪,他甚至都没有说:“潇潇,我们回家睡觉吧。”

于是南王世子马上就笑不出来了,他感到刀划破了脖子上的皮肤,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刺骨的寒冷。他赶紧说:“按律亲王直系不获召不可入京,我私自入京自然不能让人知道。”

凌潇的问话变得快了一些。

“下午的时候是你派这孩子去杀欧阳情和陆小凤?”

“不是。”

“那他为何在你这里。”

“我花了钱雇人保护我,然后他就来了。”

“你雇一个孩子保护你?”

“我原本雇的不是一个孩子。”

“你原本雇的谁?”

“一个女人,叫……若。”

“若?”

“若,艳如桃李冷若冰的若。这孩子只听她的话。”

“她在何处?”

“不知道。”

凌潇的刀又重了一分,血从南王世子的皮肤下渗了出来。可是……

“若是各位找到她,请让她将钱还给我,这个小叫花子可不值十万两银子。”

陆小凤道:“恐怕她不但不会把钱还给你,还要你赔这孩子的命。”

南王世子有些蔑视的看了眼地上的孩子,道:“就这么个小叫花子还值十万两银子?!”

原本是值的,只是在陆小凤将这孩子的蛇摔死了以后,便不值了。若是陆小凤不把那毒蛇摔死,这孩子绝对不会轻易的被南王世子杀死。可若不是他连陆小凤都想杀,陆小凤也不会摔死他的蛇。

这孩子固然有错,但他不该死,该死的是那个让他杀人的人。陆小凤将他从地上抱起来。凌潇的刀也从南王世子的脖子上拿了下来,用白色的帕子将刀上的血迹仔细的擦干,归鞘,对花满楼说:“我们回去吧。”

花满楼说:“好。”

可这天下有一种人,你让他说话的时候他不说,你不让他说话的时候,他偏偏停不住。

脖子上依旧有着一道血痕,南王世子说:“你姓乐……”

他这句话终是没说完,没等凌潇忍无可忍的将墨音再度出鞘,他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花满楼与那些一直站在四周的护卫说:“地上凉,不如你们将他送到床上休息可好?”

陆小凤的笑声爽朗的想让人把他打一顿,这样多年来,他第一次看见花满楼主动出手,虽然那个人没有死,只是晕了,却也是好笑得很。

然后,凌潇也笑了,虽然没有笑声,还低着头,但花满楼知道她笑了。这让花满楼多少有些尴尬,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他说:“不准笑。”

于是,凌潇真的没笑了,可陆小凤的笑声更大了-

陆小凤并没有将那孩子抱回别院,而是敲开了一间棺材铺子的门,买了一口棺材,将他埋了,坟前立了一块木牌,却没有字,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名字。

而等三人回到别院时,月已西沉,只有后院的灵堂里,那盏为公孙兰引路的油灯还亮着,秋风吹过时,微微的颤抖。

严小卿孤零零的守在灵边,低着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