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带父入都颁奖会 辗转反侧辛酸泪
作者:余泽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83

我带父亲来北京,这本是我临时决定的事。只希望年过半百的父亲来京瞻仰一下祖国首都的这份庄严,感观一下这里的人文情怀。我没有出过远门,自然缺少出门在外的经验,谁知无心竟做了件令我有心伤痛的自责。

到京这天,是全天报到的日子。我们一下火车,已四下迈不开步了。于是又打听,又看地图,才乘上要坐的公交车。我们可不是偏远山区的乡巴佬,没有闻过都市的味道,只是这初来乍到换谁能行走自如?我们忙于找开会的地点,某大学礼堂,竟走了那么多的冤枉路。无论时间怎么偏袒我们,终究还是让冤枉路错过了吃饭的时间,错过了大学校周围找到旅店的机会。这些便足可使我乱了自己处世的方寸,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于是我暗自祈求,也深信还会有希望。

我们在超市买了些食物,边吃边四处寻找住宿的地方。渐渐地天已完全黑掉,街上霓虹灯闪烁,灯火辉煌,一副魅力的景致。这在白天是完全不能体会的美丽。我们面对这种安祥的夜景,竟生出一份踏实。我们不再寻找,开始了我们自由体味的徜徉。我们生活的郊区小镇,甚至我们的城市,相对于祖国的心脏的风采,自然无可比拟。开阔一下视野把,我们就会拥有一份少有的自豪。我能从父亲流露的神情中,体觉到他内心的满足。这份满足的**,也许他已珍藏了许多年,也许会认为那一直是场梦,不知梦醒何时。他不惊呼异叹,而是静静地用眼神去搜寻他未知场景的好奇。

后来都已是夜里十一点钟,我们返回了大学,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准备安营扎寨。

亲情远近是一家,事到艰难话辛酸。我自知这样对不起父亲,面对父亲安然的态度,我更觉得内疚不安,大与黛玉的心境不二了。我们从包中拿出墨绿色的雨衣(完全是为了防雨,没想到还有其它的用场),在较高的平整的地方铺好,再将报纸、地图放在下面。由于是夏天,我们只带了件防凉的外套,故没有充足的铺垫。这样的过夜我并不陌生,在车站、街市、工地随处可见。可我们如此的尝试还是第一次。这完全是一次没有准备的尝试。父亲睡不着,都已深夜,仍然很激动。他打开收音机看,听起北京广播,但不久我们睡下了。

雨衣相对于父亲的个子却小了许多,父亲蜷缩着身子,侧躺着。还好,天气很热,尽管深夜也没有丝毫凉意,成为对我惟一的精神、身体的慰籍。我一直睡不着,偷眼看父亲。父亲闭着眼睛睡得很实,他那安之若素的态度教诲了我。我开始适应这份体验。由于地面太硬,我们几次醒来,辗转反侧,感觉身体的酸涩。但为明天有个饱满的精神状态,我们还是尽量去睡。我们所邻的道路,由于正在施工,所以没有车辆通过,但周围阴森的树木却为我带来了一份惊恐。我自知这完全是一种窘境辛酸的感触,然而在这现代发展的年代里,能够切身地尝试这种感触的人也许自有着一种物以稀为贵的稀有。尝试并不一定是带有目的或有提前准备的事情。因为出人意料更能体现一份真实,一份深刻。

后来我还是睡下了,只是睡梦与现实仅隔一层薄纸的朦胧。但睡境中我神情仍然有一份惊恐,一份不安。惊恐于困境中的恶扰,不安于对父亲无限的歉疚。凌晨四点钟,我和父亲就已睡不下了。有意地伸了个懒腰,漱了口并用矿泉水打湿毛巾简单擦洗了脸。随后我们拔营起寨,结束我们这日的露宿生活。我们当即又来到这座名牌大学,用脚的徒步和着清晨清爽的味道来寻觅遥远感知的存在。如果没有家境的无奈,或许这种寻觅会成为现实中平凡无奇的闲情游逛,完全也不会有此时的惊喜。但我想,当现实没有完全定位的时候,设想的引导会是一种理智。而现实成型,与那么多设想没有一点的因果关系,设想无论如何也充当不了现实的模样,它并不一定能成为美好的牵引力,而时常会将现实过分地贬低、丑化,成为心中驾驭叛逆的导火索。能够亲身感触这座大学,完全就是一种缘分,而缘分只在于我们眼前的世界。

渐渐地离开会颁奖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参加者也纷纷赶来。那些清纯年少的孩子,不知如何学来了大人的那副模样,童心未泯的稚嫩如何浇灌成那么一缕锐气的高傲?他们面对父亲根本瞧不起他淳朴的外表,竟扮出许多可恶的嘴脸,蔑视父亲善良的为人。他们如此这样,似能在别人的身上审视出真正的美与丑。可我却无法辨得出这是社会的异样现象,还是个别而已?我自认比他们大,认为这是他们的顽皮,不屑一顾这内心的纷杂。

上午主要进行颁奖仪式,可父亲却因是非活动人员而不能入会场。他只好在外面的石椅处等待。我坐在礼堂中,竟没有特别的感触,如同坐在了电影院里,我的心情一直很乱。有些后悔,不该带父亲来颁奖。如果专程游玩,也许比此惬意多了。相对于首都风景,也许城市街景并不出奇。我想,待到会议结束后,我要带父亲去**逛逛。

当我带上获奖证书、奖牌走出礼堂,像孩子一样跑向父亲的时候,我竟被父亲惊呆了。他坐在石椅上竟然睡着了,头微前倾,安然平静,木雕泥塑般端坐着。但眼眶微陷的憔悴早已掩饰不住父亲心神的疲惫,一位五十岁的父亲,同十九岁的儿子一同煎熬挑战现实的逆境,他所扮演的往往不是参赛选手的角色,却充当了儿子最忠诚的陪伴者。诸如我这样的旅途,一直是苦涩无味的寂寞行程,除父亲之外没有谁会甘愿与我伴行。只因寂寞是一种考验,苦涩是一种风险。风险与考验的结合,注定了生活多折的乏味,也预示着能真正与此同行者,必然是真金不怕火炼的挚亲挚爱的赤金品质。一旦相伴,无与伦比。我不敢声张,怕吵醒他,可这样的休息着实让我不能放心。我站在跟前不知所措,呆愣片刻,竟然辛酸落泪。

突然父亲身子一晃,父亲猛然惊醒。他睁眼的那一刻,松软的眼皮无力地拉起,望望我,又瞧瞧周围,有点意外。

“怎么散会了,下午干什么?”

“爸,咱们先吃点饭吧。下午我带你去**。”

“怎么不开会了?”

“临时有变动,下次再说。”父亲对于我编出的谎言并不质疑,但却觉得事情过于惋惜。他对于礼堂里的一切有一种不平静的感观,也想同其他的家长一样,踏进那庄严的一线,感受一下激动当场的心情。

中午我决定不再让父亲啃面包,面对住宿我们其实也有选择,那些豪华大型的旅店也随处可见,可猜想它的昂贵,我们便只能望而止步。面对饮食,我们也一再地节省、凑合,可我突然顿悟到,这对于自己没有什么,可相对于父亲却是变味的节省。

我们在不起眼的小巷里找了一家小餐馆。我其实并不愿来这种很随便的地方,因为卫生实在没有保证。像这样的小店,洗碗有时都简化了洗涤用品,甚至会用洗衣粉来取代,更别提什么消毒保障了。我便建议用打包袋来盛,虽然塑料遇到热也有毒素产生,但相对于杯盘浅表的肮脏,选择如此更稳妥一点。我们只要了鱼香肉丝、蚝油肚条两个菜。父亲吃得很香,这倒对我是份安抚。

吃完午饭,我们稍稍休息了一下,乘车赶往**。我指指点点做起了书本参照的向导,父亲的精神已经达到了一种极致,顺着我指引的这儿,那儿……开始了张望。这只有电视机上才目睹的地方,此时踏在了脚下,一种兴奋,一种激动连同一种感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特有的火爆,冲击心腑的搏动。我们带着这份饱满的激情一路迈进,当来到故宫收费处时,父亲有些吃惊那十几元的门票,于是说自己累了,不想去里面了。我知道这是父亲的用意,顺从了他的意思。

当我们游玩完,赶到火车站时恰好有一趟火车,我们匆匆买了票,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北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