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毅仁在翡翠阁打工已经一个月了，餐馆打工一般没有什么工钱，主要靠的是小费收入。起初，万事通教他的那句“May I keep the change？”（“我能留下零钱吗？”）他怎么都说不出口，现在也渐渐地讲顺溜了。都说行行有窍槛，这招用起来还挺管用，尤其在美国，不怕要不成，就怕你不要！

新年过后不久，纽约连下了好几场大雪，餐馆的生意异常的清淡。那日，店里接到一个叫外卖的电话，一共才十一美元多一点的生意，却在八英里以外，平时，外卖一般只送六英里之内的，可毕竟这是今天的第一单生意啊，邱毅仁硬着头皮登上了脚踏车。路上许多地方积雪未化，笼头不住地打滑，毅仁一边艰难行驶，一边还要护着饭盒不要被打翻，走了整整四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顾客给了他两张十美元的钞票，似乎在等他找钱，他犹豫片刻，终是硬着头皮，笑道：“May I keep the change？”虽然，他也意识到这要求似乎有点过份了，可是，毕竟天寒地冻地送了这么远路，多不容易啊！他想赌一把运气。

“No！”只听得对方粗暴地一口回绝！

邱毅仁分文不少地将零钱递上去，对方塞给他两张一美元的钞票和几个硬币，回身，“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冷，真冷啊！毅仁在雪地上呆了半天，终于还是深吸了口气，收起那两块钱小费，骑上脚踏车，一路打滑着走上了回翡翠阁的路上。。。

两个多月下来，终于攒了近两千美元，应付一个学期学费，应该差不多了。

邱毅仁也许永远都要感谢那段唐人街上的打工经历，虽然苦，却让他度过了人生中最最艰难的时刻。方老板从他失魂落魄的第一天应该就看出他是个新手了吧？又或许，每个第一次打工的新手都有过骗人的经历，他早已习以为常？至少，方老板没有当场炒他的鱿鱼，后来也没有。

大三时，他申请到了奖学金，就不需要这样打工了。后来，他一直靠着奖学金，读完了学士、硕士、博士，这一读，就是整整十年。那一年，两位年轻的华裔物理学家获得了诺贝尔奖，创造了华人圈中的奇迹，引来了一波小小的震动。不知邱毅仁是否也沾了那两位诺贝尔奖金得主的光，在获得物理学博士学位后不久，就在一所大学内申请到了研究员的职位。从研究员、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攀登，从少年熬成了白头，虽无大富大贵，毕竟也在异国他乡有了一席立足之地。

后来，他又来到纽约唐人街时，已经找不到那家叫翡翠阁的餐馆了，一如第一次送外卖回来时那样，在一溜门面相似的餐馆前，走过来，走过去，就是找不到“翡翠阁”的招牌。但是，中餐馆却成了他经常光顾之地。多年之后，他娶了唐人街上一家中餐馆老板的女儿为妻，那年，他四十二，她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