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出国

产权没有变化的锷煤集团按照公司制运行几个月，生产经营依旧，只是子公司、分公司管理人员对公司制运行规则、细节仍然一知半解。#本章节随风手打 SHOUDA8.com#韩怀让到基层现场办公了解这一情况后认为，公司制要正常运行，必须首先消除管理人员的疑虑，使之认识到新企业制度比老企业制的优越性，增强信心。除在报纸刊物、会议上多讲解相关知识，还要让经理、矿长们走出去，到国外看看外企是怎样在公司体制下运营的，效率是何等的高，收益是多么的大，怎么取长补短，搞出锷峰特色的公司化，使“三改一加强”取得实效。为此，他指示企管处长菅宝山，积极联系煤炭部、中煤企协和京城中介部门，凡有出国考察机会即通知锷煤参加。

组织经理们出国可按人头收取不菲的中介费，京城中介部门乐此不疲，一时各种出国信息纷至沓来。菅宝山成了香饽饽，送礼求情者不绝。他请示韩怀让，让分公司、子公司经理、矿长到欧美发达国家，让副经理、党委书记、机关处长到俄罗斯、新、马、泰，费用自然公出。

谁不愿观洋景？出国热在锷煤悄然兴起，圈子一再扩大，人员不断增加。一段运作，全公司副处级干部如扫盲一样几乎轮了一遍，路宽的轮了几遍，未轮上的皆以为耻，翘首以盼，竭力尽能搭上前班车。

火热一阵子后，韩怀让指示召开部分出国人员座谈会，验证出国效果。分管经营副总经理段文高安排企管处选了十几位分公司、子公司一把手到自己办公室，仰着黑方脸说明意图，“大家随便谈，随便说，不要搭官腔，越实在越好。”

留村矿矿长张兴树打了开头炮：“这次到日本，体会较深的是企业竞争。日本企业竞争靠的是人才、技术、经营方略等构筑的实力，咱们的企业靠的是投资规模的扩充。人家是争技术，争人才，以科技推动发展，咱们是争资金，争项目，低水平重复建设，一面是大量投放，一面是高亏损。参观他们一家化工厂，人员是我们集团公司化工厂的十分之一，产值却是咱们化工厂的50倍。他们汽车制造公司一位管理人员说，你们全国可以建一百多个年产几千辆的汽车制造厂，却建不了一个年产百万辆的汽车制造基地。有时我也想这事，却找不到原因，真有点望洋兴叹。”

看大家面面相觑，段文高舒展开小胡须一样长眉毛笑道：“不能望洋兴叹，要看准开炮。在宏观政策，竞争环境不同情况下有所作为。”

张兴树一犟鼻子小声说：“上的好火药。”

“我有一点看法。”梁自明说：“我认为这主要是投资主体的不同，外国的投资主体是企业，依据的是市场需求；而我们投资主体是地方政府，依据的是政绩；外企追求长远发展，地方政府追求短平快形象工程。(手机阅读本章节请登陆 wap.shouda8.com)一个项目当地政府认为好，企业自我感觉不错，但摆到全国大市场就有问题了，就重复了。这应该是体制造成的竞争是否有序问题。”

“咋样？张矿长，还是我们的理论家，一下子就找着你的误区了。”段文高看着张兴树，他长白脸一仰：“瞄得准！”

刚从美国回来的菅宝山说：“根本问题是基础不一样。我们是公有制基础上的公司化，外国是私有制基础上的公司化，造成了公司机构运行、权力制约上的差异。表现在企业发展上，我们的企业发展壮大是靠滚雪球式的，而美国的企业主要是靠资本流动，采取收购、兼并、联合等方式，发展壮大速度快而规范，每年产权交易万亿美元，依据完全是法律法规，股东变更、法人易人很频繁、正常。我们的产权交易由政府控制，法律法规又不健全，加上信息不灵，交易很困难。进一步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纯粹是法律关系，更多的是人情、权力关系，这就束缚了产权交易，企业迅速壮大障碍较多。

“对，对！铁运处处长张保江说：“没有淘汰就没有上升，扩大。我们的企业该淘汰的淘汰不掉，淘汰掉工人无法安置。像常吉矿亏损十几年，让它破产了，工人咋办？而美国每年兼并联合都在千次以上。下岗工人有社会保障。”

“我赞成菅处长的说法，是基础不一样造成了企业运作是否规范。”段文高表态。

从德国归来的天峰公司经理张方北说：“企业经营得好坏不仅仅归咎于企业自身，我看很大程度在政策和环境。我们的企业政府过度干预，政企不分，政资不分，难以做到适时引导，抑扬有度，调控及时。人为地束缚了企业竞争发展的手脚。我公司作为独立法人，人事、经营权受限，价格被强分为指令价、指导价、市场价，更无融资权、进出口权，企业所得税内外不一，负债率达到80%。要改变这种现象需要调整政策，改善环境，政府和企业共同努力。德国的跨国公司，是高度的公司化运作，规范有序，富可敌国，难道是我们某个地方政府干预可以做到的？”

“还有一条。”从韩国回来的东临矿党委书记牛崇德说：“一个法制社会对企业很重要。法律严细，执法公正、公平，不论是大小老板，政府官员都放在一个准绳下，能有效地避免企业恶性竞争。我们有些企业、个体煤矿经营者坑蒙拐骗，掺杂使假，但地方官员的保护伞一撑，就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执法者、违法者为了一个“利”字，亵渎法律，形成了官商互利链。这在外国很少见，也会受到严惩并被曝光。如我们周边的小煤窑越界开采，危及大矿，压价竞争，抢拉客户，浪费资源，污染环境。我们多次交涉，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不就是地方保护着吗？”

东临矿矿长时建民说：“我们企业经营得好坏与经营者的收入联系不紧，比如我矿每年上交利润近亿元，干部职工的收入与亏损矿相差不大。在国外，经营者要拿创利的5%――10%，还有其它分成。经营亏损了，要解聘，没收抵押金，甚至倾家荡产。我们是盈利上交国家，亏了国家补，马马虎虎都能过得去。”

接着，各位又谈了国外生活、娱乐方式、意识形态等方面的差别。张兴树*：“咱们被窝里伸腿，说实点吧：国外效率高，挣得多，玩得也潇洒，红灯区是公开的。那像我们半遮面，地下的，实际上比人家公开的还多。”

时建民打趣：“老张是沾住腥了。”“咱是嘴上说说，你是闷对。”张兴树大笑。

段文高见正经话说得差不多了，总结道：“看来各位通过走出去，学到了知识，开阔了视野，有的感受深刻，还是动了脑筋。从目前看，我国的市场经济是刚起步，各种政策有待于出台，行为有待规范。我们出国的目的在于取长补短，不能盲目照搬，更不能枉自菲薄，望洋兴叹。相信通过一段时间的运作，我们企业争着上项目，争着不负责任，盲目投资，重复建设的现象会得到改变；也相信我们的企业家、经营者通过市场上磨练，真正在市场上领到准生证，而不是在官场上谋取生存发展权。一句话，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的企业是有我们特色的。”

段文高干咳一声清清噪：“大家回到本单位要多说国外好的管理经验，少说或不说他们的生活娱乐方式。不要忘了各位都是党员干部，要传播先进的思想。”张兴树一挤眼对时建民说：“记住了没有？少说黄段子。”时建民笑道：“倒打一耙呀。”

回国人员座谈会第二天，集团公司办公室主任贾潇浩从俄罗斯回来。代志煌与叶炯商议：“前几天在招待所约见采访记者，见劳资处、企管处的几位科长给出国回来的处长接风，咱俩今晚也迎接一下贾主任，事后找贾主任签个字，费用出办公室招待费。”“不如把他约到外面酒店，算咱俩请他。在招待所请，事后还要找他签单，怎好意思？”叶炯提示。

“事后找别的理由。现在各处室都有招待费，是个科长谁请客还用自掏腰包？”代志煌不以为然。

当晚，贾潇浩来到第一招待所单间，点了几个爱吃的菜和五粮液酒，对代志煌、叶炯说：“这半个月，馋得我不能行，整天吃俄罗斯奶油蛋糕、甜菜汤，不习惯。那里中餐馆少，想换口味，只好吃自带的方便面。”说着碰了几杯酒，夹了几口菜，方阔的大脸上带着兴奋，“俄罗斯才是真正的地大物博呢，城郊肥沃的土地茂密的树林几里地不见人，他们那里除了吃穿贵一些，城里住房都有暖气，电、气比中国还便宜，而且鼓励用电，用得越多，价格越低。”

代志煌扶扶盖额头发下的眼镜问：“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经济不是倒退了吗？”“是倒退了，但他们原有的基础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整体比中国富裕。”贾潇浩放下筷子，深有感触：“国家解体，影响大的是老百姓。他们虽然分到了工厂或农场的股份，但生产倒退甚至停滞，物资匮乏，等于空头支票，生活倒退了20年。很多人放弃了原来的工作与中国东北人做起了边境生意，中国的日用小商品很受俄罗斯人的喜爱。”

叶炯说：“听说中国不少人到俄罗斯承包土地？”“有一些。俄罗斯土地大而肥沃，人少没人种，加上思想比较混乱，撂荒的多的是。还有不少中国人到他们哪开饭馆、酒店等，用的就是俄罗斯服务员。俄罗斯少女个子高挑，白晰丰美。一次我们到中餐馆就餐，两个俄罗斯服务小姐通过翻译说想到中国酒店挣大钱。看他们相貌，中国一些酒店确实需要，但咱们是公出的党员、干部，谁敢领她们进来？”

代志煌试着问：“她们三陪吗？”“他们比我们这儿开放，做那种事不神密。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谁在外边丢起那种人？”“那不落个眼馋？”代志煌逗趣。贾潇浩噗哧一笑，微微帖近代志煌轻声说：“还是有两个基层的副职憋不住，在中方酒店老板的保证下，上了钩，开了洋荤。有两个错过了机会，开玩笑时还后悔呢。这事仅限你俩知道，不能外传。”代志煌、叶炯同声说：“放心吧。”

叶炯问：“参观俄罗斯工厂学到了什么经验？”“俄罗斯军工企业很发达，很多都转为民用企业，正处于磨合期，值得借鉴的不多。再说我们这批人大多是搞后勤服务的，歪打正着地学了点中外合资办酒店、想方设法挣钱的做法。”

第二瓶五粮液喝了一半，贾潇浩打个哈欠，要了三碗炸浆面，吃罢对服务员说：“帐单记我的，两个老弟的心意我领了。”回头望了一眼代志煌喝白的脸和叶炯喝红的脸，微笑着：“早点休息吧。”

叶炯回到家里，想到科级干部内地游，处级干部海外游，以级分类，真是各取所需吗？反正都饱了眼福，享了口福，品了性福。写道：

出境忙

千山万水取洋经，外企效率令人惊。

生活娱乐真垂涎，规范放纵比异同。

开放交流促发展，泥沙俱下难滤清。

丰富多彩追风潮，法制权情人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