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企业家

从日本回来，参加了集团公司座谈会，张兴树感慨思索一番认为，中外企业虽口径不一，难以对接，但在现有体制、机制下借鉴外企生产管理经验、提高效率还是应该的。准备近几天召开生产、经营管理人员会议，让有关科室根据自己的意图起草加强管理，提高效率的办法。

正要和其它领导商量，接到企管处长菅宝山的电话通知：“最近中煤企协组织全国煤炭系统企业家评比，我推荐你参评，韩总经理己同意。详细评选资料到企管处领取。”张兴树客套地感谢几句，暗骂道：“***！什么狗屁企业家呀！锷峰煤业集团50个单位的行政一把手，三分之一都成了家，集团公司一把手成家获“金球奖”，二级单位一把手成家获“金马奖”。总承包这些年，大凡单位生产经营稳定几年或红火一阵，再和企管处拉拉关系，不论毛嫩水浅，只要撞着好运气，在单位一当家，一管家便顺其自然成了“家”，套上高级工程师，又套高级经济师，有的还嫌不过瘾，前面还要加个“优秀”、“教授级的”，金冠一照，面上荣光，政治资本层层加厚。自己从程南矿调这儿三年多来，留村矿从年产120万吨提高到现在的200万吨，从年亏损几百万到去年盈利2000万，按贡献局内第一批企业家就该轮我了。正因为对这种称号不感兴趣，有两次菅处长侧面提示都不在意，落到现在第三批，若与集团公司内部一些优秀矿（厂）长、企业家比，论能力、论贡献都不在他们之下，与哪些调动退职一离任审计就给单位留下几千万亏空的企业家比，自己在天上咧，起码这3年给留村矿留了上千万的家底吧！但是，与日本的企业经营者相比，尤其是丰田公司创业总裁比，我们优秀称家，他们称什么？一个公司的产值、利润比我们全国煤矿加起来还多，跨国经营，畅销世界。

张兴树想了一回，虽说自己对这类称谓不感兴趣，但这次是菅处长正式通知了我，如果推辞，反被同行认为是自命清高的“圣人蛋”，惹得领导也不高兴。便安排企管科长郭磊把评选通知领回来，按要求填写上报。

郭磊刚走，矿组干科江科长拿着干部任免稿让张兴树签发。张兴树扫了几眼，抽笔签后问：“这次调整干部基层反映怎样？”“都说调得好。象掘五队、采三队的队长，连续三个月完不成任务，影响矿上整体计划，该免。”张兴树哼一声，想起前天晚上掘五队队长到自己家里，送了一万元，请求降职调到地面单位。昨天硬是把钱退了，还是免了职。任矿长这三年多，凡完不成生产、经营任务的干部，该免的免，该罚的罚，从来没有网开一面。因话直腔大，不讲情面，不少人暗叫自己“张大炮”、“张二蛋”。[手打吧(www.shouda8。com) 疯子手打]爱咋叫咋叫，只要矿上有效益、职工收入高就行。都当好好先生，自己没少费心掏力，上嫌下挨骂，忒鸭子屎！

午休起来，西中区物资经销站承包人罗孟才敲门进来，“张矿长，听说井下要安装管路，用咱点法兰、阀门吧？”“你们生意人消息灵通，听谁说的？”罗孟才递上烟，点上火，微笑着：“用谁的都是用，咱的货是从正规厂家进的。上次给咱矿的电料都反映耐用、质量好，这次的货还是呱呱叫，要不不是往你和朱局长脸上抹黑吗？”张兴树想起上周在市内碰到老同学、市贸易局长朱晓惠，交待让继续关照他的老乡罗经理，便正色说：“这可是井下管路，如果保证不了质量，漏了水，下次谁的面子也不看。”“放心吧，青岛阀门厂的名牌产品。”张兴树抓起电话打给供应站站长：“戊八输水管路的法兰、阀门订罗老板的货，要检查质量，不行不要。”罗孟才掏出一万元放在桌上，张兴树忙拉住他：“上次收了，这次只要同质同价，不该再收。”“现在是价格双轨，我们站进的是出厂价，给你们算零售价，中间差我们双方分，合情合理。况且你开销大。”看着罗孟才的背影，自问：“不该收，都收了就收了。”上次同学聚会，在市政部门工作的同学问我，你们当矿长的一年收入几十万，外块比工资奖金高得多。净瞎猜！我当留村矿长三年多，只在物资采购上收了十几万，干部提拔、工程承包一概不收，与工资奖金数目大致相当。如果按他们的猜测，我算廉洁领导了。

两天后，郭磊拿着几页打印好的企业家上报材料让张兴树审查，张兴树戴上花镜粗略地看了，把修饰性、夸张性句子划掉，微微抬起右偏发下的长白脸说：“我跟办公室的笔杆子交待过，给我写材料一是一，二是二，不夸大，不装饰，让事实说话。对这次评选，不要太上心，不去争取，评上评不上无所谓。要把精力放到加强内部管理、提高效益上。”“按条件你早该评上了。”郭磊转身出去，自言：这样不在乎名利的当家人不多了。依能力，再年轻几岁，当个局长也顶呱呱。

以后几天，张兴树上午下井，到2000米走向的新综采工作面，1000多米走向的高档普采工作面和大下山贯通工程察看，下午分系统开会，研究改进管理措施。毕竟自己50出头了，感觉有些累，晚上下班想到老情人苗凤莉处放松一下，却接到新情人董小璐的电话：“张矿长，晚上到富豪酒店吧。这些天，想你了。”“今晚有个联谊会，脱不开，改天吧。”张兴树推辞，心想，男男女女都钻钱眼里了，靠色相弄钱心里真舒服？沾上再也甩不掉了。

张兴树乘专车到市澜河附近下车，步行100多米，到苗凤莉的两室一厅单元房，见身着睡衣，体态*的苗凤莉己沏好自己爱喝的普洱茶静候。张兴树坐在沙发上，品了几口。苗凤莉说：“累了吧，坐在高凳上，按几把吧。”“岁数不饶人，前几年不知啥叫累。”张兴树微闭双眼，感受着肩颈部的轻搓细揉，似乎进入轻松温柔之乡。自她丈夫去世后，两人亲密了15年之久，从未感到过彼此厌烦。她说今生遇到一知已足矣，死心不嫁。自己当矿长后有不少艳遇机会，但想起凤莉，便心生愧意，有意识地躲过，而从没想过要忠于给自己生育一男一女、有些男性化性格的结发妻子。只有一次在富豪酒店酒后失控被服务员董小璐的美貌征服，事后后悔几天。自此后，董小璐月月往矿上推销东西，兑换内支。四个月来，己给她办了三次，总额达60多万元。他至少赚了十几万。而与风莉相处十几年，她从未张口向自己要过钱，尽管她在市图书馆工资不高，女儿考上大学时，也未伸过手，是自己主动送了一万元。她住的瓦房拆迁，是自己看不过眼，主动在澜河悠静处给她买的房。当初认识她时，自己仅是一个科级干部，这些年来从未发现过她勾搭过比自己官大的、比自己年青的情人。而自己却失足艳遇了和女儿年龄大小的董小璐，真让俗话说准了：男人有钱便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

按摩完上身，苗凤莉坐在沙发上，让张兴树的腿伸到自己怀里按摩。张兴树望着她略黑的瓜子脸上一双含情的大眼，情不自禁，“真舒服！到这儿才是休息放松。将来我退休了，这滋味可就没有了。”苗凤莉淡淡一笑，“交人交心，得互相信任，整天求这想那，疑神疑鬼，挺累人的。”“可惜呀，你是个女人，你的品行真让大老爷们自愧不如啊！”张兴树觉得自己和董小璐的事真对不起她，想畅开胸怀告诉她，求她原谅，以后与董小璐断绝关系，了却心病，但嘴欲张又合，决心下次与董小璐彻底了断。

董小璐又约张兴树一次，遭推脱后，次日上午她来到张兴树办公室，“哎哟！你这个大忙人，见你一次真不容易。”说着拉住张兴树的手往身上擦摩。张兴树忙站起，“一会儿有人来开会，有啥事以后再说。”董小璐掏出一张30万元的内支票，“这是表叔的一点款，给换了吧。”张兴树望着外美*的董小璐，感到一次比一次下档次，“这是最后一次。总对你这样，我怎么管别人？再说你这么年青，我年过半百，在一起不合适。”“我把青春给你了，你想甩掉我呀！”董小璐瞪眼逼视，原来的娇气消失了。“咱们各自珍重，好自为之吧。”“想得美，要了断，你得赔我30万。”“讹人啊？你给我出去！”张兴树动怒。董小璐抓起内支，气呼呼地走到门口甩下一句：“你就等着瞧吧！”

张兴树的企业家评选材料上报一月后，郭磊给他汇报：企管处通知，中煤企协这次评选企业家工作己完成，你己被评上，要咱们付评审费2000元；中煤企协委托盛荣出版社把近几年企业家事迹编印成书，每个企业家交出版费1000元；认购书籍200本，6000元；三项合计9000元。张兴树皱眉，“什么都离不了钱，拿钱买个名，啥意思？”“另要你三张照片。”张兴树拉开抽屉，递过照片，“既然是正式通知，就去办吧。我真不称……唉！”

离企业家命名颁证大会还有10天，张兴树被锷峰市检察院请了进去，要他如实交待采购物资、兑换内支收了多少好处费。他惊愕之余，有些后悔大意失荆州，却搞不明白究竟是谁告的状，是董小璐？给她办事从未收过好处。是罗孟才等供货商？都是朋友做的荐头，不会过河拆桥吧？是被免职的掘三队队长的妻子？她在物资供应站当会计……

张兴树意识到这是自己政治生命的终结，他反思自己混迹官场20多年，与贪婪的比算知足者，与猎艳众美的比算清醒者；与外华内空者比算务实者；与媚上欺下者比算有良知者。不知怎么做才能寿终正寝、不至早夭？难道真如同行的戏言：进入官场游戏圈，不游戏是呆子，中断退出是傻子，游戏到底练成油子。我中断、拒绝遭了报应，算傻子？傻就傻吧，我不决不学司献中去自缢。

张兴树进检察院在留村矿传开后，一部分人说：“这个二蛋终于遭报应了。”另一部分人说：“张兴树是贪官，还有清官吗？真是隔墙往人群里扔砖头，砸住谁谁倒霉。”

韩怀让知道后，认为张兴树能吃苦，性爽直，管理有方。留村矿起色大，一矿之长是关键，只是不善于做人的文章。积极组织营救，可集团公司突如其来的另一场灾难弄得他无暇救狱。

张兴树进去一周后，中煤企协在京隆重举行企业家颁证仪式，张兴树名字自然删去。

留村矿新矿长鲍成邀集团公司审计中心主任于德亮对张兴树任矿长期间的帐目进行审计，结果盈余2300多万多。于德亮惊叹：“真不多见！”鲍成愧言：“出乎意外！”

以后，留村矿传出不少顺口溜，有几句是：

一）

二蛋矿长干四年，敢抓会管矿变颜。

免庸任强效益佳，收入提高职工欢。

二）

敛财食色接力传，久而久之己看惯。

执法公正谁监督？兴树若贪何为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