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幻的身影很明显僵了一下，虽然沈商卿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只觉告诉她，无幻认识摇光，或者，至少是知道摇光的。

沉默许久，无幻缓缓回身看着沈商卿，面色冰冷，一股莫名的寒意从他的骨子里透出来，带着浓烈的压迫感：“你再说一遍。”

“摇光。”沈商卿压住心底的不安，定定看着无幻的眼睛，又说了一遍，而后她站起身往无幻走近了两步，又补充道：“仙界的摇光上君。”

无幻面上的寒意渐渐变成了荒唐，像是刚刚听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他勾了勾唇角摇摇头，反问道：“仙界？”

“是。”

“上君？”

“摇光上君。”

“莫非你以为，如我这般的普通凡人能有幸结识仙界的仙君？”

“您普通凡人吗？”沈商卿顿然否认他的说法，目不转睛，“有哪个普通人可以在这控人心智、能将无数个在六界之内有大能之人困住的诡谲之境里，一切随心自如、甚至就连在这个诡谲之境里最有权势、能笼络众人的梁珩都要畏你三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东府。”沈商卿伸手朝着大门指了指，复又往宅子的上空指了指，“鬼气。”

最后指了指脚边的花圃：“以尸身为肥的花草。”

无幻紧紧皱眉，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沈商卿，听她继续说下去。

“城北荒地的人说我们的东府的人，因为我们身上有东府的气息，而这个气息的来源……虽然你没有事先告诉我们，但是我想，应该就是你给的避灵丹，区区一个避灵丹，不仅能改变我们在别人眼中的模样，更是能让他们一眼看出我们是来自何处，而不敢轻易动手，由此可见你放这个东府在这诡谲之境内地位不简单，仅凭这一点，你就不能说自己是什么普通人，更别说还有鬼气和花圃。”

沈商卿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看着无幻的眼神带着的疑惑之色越来越浓：“普通人谁敢在诡谲之境内以活人炼化鬼气，再以他们的尸身种养花草？即便是普通人有胆做了这种事，又怎么可能一直安然无恙，无人寻上门来？无幻，我很感激你如此帮助我们，可是事关我们四个人能不能离开这里，我也必须要弄清楚这其中的可疑之处，你——不是普通人，也不是与楼凤霄毫无关系的人，也许，你早就已经知晓楼凤霄陷入此境的原因以及执念所在。”

“我不知道。”无幻本能地应了一句，话音刚落，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竟是被一个小丫头逼得有些沉不住气，心下没由来的一阵心绪。

倒不是因为她所说的话又多无法反驳，又多咄咄逼人，而是她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那神情仪态以及语气都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曾经救他于水火之人，以至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依然无法忘记，每每看到有与她相似之人，都会忍不住多关注一些。

“你不知道什么？”沈商卿压住心底的激动，耐着性子问道。

无幻深吸一口气，有些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她的目光，垂首敛眉道：“你们还有三天时间，与其把时间浪费我身上做这些无用之事，倒不如赶紧想想离开这里的办法，我可不想以后等新的诡谲之境出现的时候，你们也会变成跟梁珩那些人一样的行尸走肉，顺着别人的意念所想活下去。”

见他准备离开，沈商卿连忙上前追问道：“你当真不认识摇光上君？”

无幻脚步一滞，略一沉吟，回身问道：“你一直追问有关这个摇光上君的事，怎么，阿霄陷入此境和她有关系？”

“我若说有呢？”

无幻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眉角却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他低下头冷冷一笑：“那又怎样？与我何干？”

说罢，不顾身后沈商卿的脸色，大步离去。

沈商卿张了张口，看着他迅速离开的背影，终是将后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方才，她可谓全程都在赌，她赌无幻和楼凤霄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前一天晚上从城北荒地回来之后，她几乎一夜未眠，一直在想他们到了东府之后的事，在想楼凤霄和无幻之间的相处，在想无幻曾经无意之中透露出来的那些线索，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

照理说，他们包括楼凤霄在内都只是这其中一个诡谲之境中的过客，依照无幻自己的说法，他不会与这些人有过多的交集，因为这些人的下落通常只有三种，一是离开这里，二是死在这里，三则是像梁珩那样被困在这里，不管是哪一种结果，有过深的交集对于无幻来说都不是好事，会影响他的情感和判断。

可是他对楼凤霄却是极好，连带着对他们这些楼凤霄的朋友也是尽力相助，比如这次，他嘴上不说，却将极为珍贵的避灵丹相送，而且是两颗，很明显，在无幻眼中，他们和其他那些误入此境的人并不相同。

楼琼宇提醒，也许楼凤霄的执念与摇光有关，此诡谲之境的出现有人必然与摇光之间存在某种关系，作为这里唯一的清醒之人，无幻又怎么可能会一点都不了解？

所以沈商卿斗胆试了一下，反正不管怎样，他们也不可能再遇到比现在更糟糕的结果了，说不定瞎猫撞上死耗子，就能找到一些线索出来。

而方才，无幻虽然什么都不承认，可是他的本能反应出卖了他，现在沈商卿至少能断定，无幻是知道摇光这个人的，而且是在她今天问他之前。

至于他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就看她能不能再想办法问出个所以然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抬脚准备离开，刚迈出脚步，就听身后突然有人喊道：“你们刚才在说……摇光上君？”

沈商卿一惊，骤然回身循声望去，只见楼凤霄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看着沈商卿的眼神有些怪异，还有些警惕，皱着眉等着沈商卿的回答。

沈商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嗯，你听到了？”

“听到了一点。”楼凤霄抿了抿唇，“你认识摇光上君？”

沈商卿摇头：“不认识，只不过在外界的时候听到过有关她的传闻。”顿了顿，她仔细打量了楼凤霄一番，问道：“你认识？”

楼凤霄有些犹豫地看着沈商卿，似乎在想要不要告诉她，良久，他沉沉点了点头：“我很小的时候，她救过我和我娘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