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商卿心下微微一颤，关于楼凤霄和摇光之间的事，她以前曾经听楼凤霄大致说起过，知道摇光救过楼凤霄的命这件事，可是当时楼凤霄只说摇光就了他，却只字未提摇光也救了他的娘亲。

“摇光上君……救过你们？什么时候？”沈商卿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的疑惑，轻声问道。

“很久以前了吧……”楼凤霄有些迟疑，低头看了看自己耷拉着的双腿，似是沉思，“说来也奇怪，我只能隐隐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很小，照理说，还并未记事，可有些事情就像是亲眼见到过，深深印在了脑子里，与年龄无关，与时间无关，与记忆力也无关……”

看得出他似是在回忆以前的事，沈商卿便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听他不紧不慢地说下去。

“那时候我还是个怀抱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在追杀我和娘亲，娘亲抱着我一路逃走，那些人紧追不舍，像是必须要把我们除掉。娘亲为了保护我，受了很重的伤，终是到了无路可逃的地步，就在我以为我们必死无疑之时，突然有一个人出现了……”

楼凤霄的面上难得浮上一抹会心笑意，从他们进了诡谲之境后，他就很少露出笑容，更别说是这种平静又柔和的笑。

沈商卿不出声，手托着腮看着他，隐隐在他身上看到了长大后的楼凤霄的影子。

“那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她长得很好看很好看，穿着一身红色的纱裙，腰间挂着一只酒葫芦，她朝我们走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她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势，每迈出一步，就有人会被震开，她甚至都没有抬一下手，那些想要杀了我和娘亲的人就全都退到了一旁，而后她走到我和娘亲身边停下，低头看着我们。”

说起这个人，楼凤霄像是变了一个人，沈商卿认识那个长大的楼凤霄那么久，都不曾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她自是知道他所说的那个人就是摇光上君，红衣的摇光她也不是没有见到过，虽然是在梦铃锁的幻境里，但是那种感觉很真实，摇光的模样与神态竟是与楼凤霄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那样的摇光，别说楼凤霄，便是同为女子的沈商卿，也会为之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救了你们。”沈商卿接过话，表示自己有认真在听。

“嗯。”楼凤霄点点头，“虽然我们看得出来，她其实是与那些追杀我们的人是一边的，他们才是同伴，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出手救我们，也许是因为娘亲的苦苦哀求，又或者，是因为那时候我还太小，她不忍心看到这么小的孩子受到伤害，总之那天，她突然出手击退了那些想要冲上来杀了我和娘亲的人。”

“那她不会受到责罚吗？”

楼凤霄闻言，俊冷的眉没由来地皱了皱，有些担忧：“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原本她是打算把那些人逼退，让他们离开的，可是他们居然联手要杀她，说她是仙界的败类，摇光上君被他们惹怒了，无奈之下对他们下了杀手，所以那天在场的人，除了摇光上君和我们母子之外，所有人都死了。”

“所有人……”沈商卿轻轻念叨一声，“除了摇光和你们母子……你娘亲一直都陪着你？”

楼凤霄点点头：“其他的事我就记得不太清楚了，只引隐隐记得后来摇光上君将我和娘亲安置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而后自己回了仙界，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后来，就是这诡谲之境了，娘亲说，我们逃出来之后，就一直住在诡谲之境里，过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人来打扰，只是在这里得不到一丝一毫有关摇光上君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仙界责罚，有没有收到伤害……”

听到这里，沈商卿突然有些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虚幻，现实中的楼凤霄母亲早已过世，可是她知道，相较而言，他肯定更喜欢自己如今过的是这诡谲之境中的虚幻生活。

“我有一个疑惑。”沈商卿迟疑了一下，“你说摇光上君的同伴要杀你们，摇光是仙界之人，也就是说，要杀你们的也是仙界之人，那……你和你娘亲是何身份，为何会被仙界的人追杀？”

沈商卿边问边在脑子里努力搜罗了一下，什么想不起天灵教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莫说近二十年，便是近百年也不曾有，若是天灵教真的得罪了仙界，又怎么可能一直留存至今？只怕仙界的人微微动一动手指，天灵教就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然而楼凤霄所言又不像是假的，只是与她所了解的实施情况唯一不同的便是，楼凤霄的娘亲早已不在世间……

蓦地，沈商卿心下一震，娘亲！

是了，这里的一切虽说都是荒诞无稽，可是若仔细一想，却也多般都是有迹可循，与外界现实有接轨之处，唯一的差别就是在于楼凤霄的娘亲，莫非，他的娘亲便是此中关键之所在？

若是楼凤霄因为其母的离世而悲痛不已，思念过度，心存执念，所以硬生生地想象出一个有娘亲还在的幻境来，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处，沈商卿心下不由得一阵激动，可随即又沉了脸色，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要怎样才能实现楼凤霄的愿望，打破这诡谲幻境呢？总不可能真的给他造出一个娘亲来……

这么一想，她突然又意识到，来到这里好些天了，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楼凤霄的娘亲，他的娘亲一直都只是活在他和无幻的谈话中。

“楼凤霄，你家离这边远吗？”沈商卿试探性问道。

“不算远。”楼凤霄摇摇头。

“那……你能带我们去见一见你娘亲吗？你帮了我们那么多，我想亲自见见她，当面向她道谢。”

楼凤霄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沈商卿见状便又道：“若是不方便的话……”

“倒也不是不方便，只是娘亲她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楼凤霄低头想了想，“不过，既然你已经答应留下来陪着我，那我想娘亲应该会愿意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