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便说？”卓越歪头，脸颊上血迹早已干固结痂，看着有些恐怖，像濒死狼狈的亡命之徒，他微微掀起嘴角一丝，有不屑浮现眼角：“言秋水，当初你让我再上一重山抢亲，我当时问你，为什么告诉我，你说，想告诉便告诉，如今，你也是？”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言秋水柳眉微怒，对卓越的反问，心中有些生气，但又不知自己为何生气，只看着卓越冷道。

言秋水说话总是冰冰冷冷，若不是她太过美丽，像一朵冰莲，不然定会被人误会成千年寒冰。

也或许她只是对自己，对那些她讨厌的人说话，都是冰冷的，她对她的哥哥，并不是如此说话。

卓越轻轻摇了摇头，皱了皱眉，眉心间的殷红，盛满了秋末的倦意，秋，似乎倦了，卓越也倦了，但倦了的秋，还未等到冬的来临，它再倦也还要坚持，所以卓越再倦，也还不能休惬。

“上次，你让我去一重山抢亲，差点让你哥又害死我，如今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又想要害死我？”

卓越说完，身体似乎恢复了力气，伤势也好了些，竟缓缓站起身来：“云落，后会有期！”

然后，卓越从云落的身上拿走一样东西，那是李安抢来的虎符，他没有再看言秋水一眼，纵身而去，身后只传来言秋水极小链家冷音：“卓越，我就是害你又怎样？”

卓越没有理会她，使她觉得自己被忽视，心中更加生气，柳眉紧皱，喝道：“卓越，你要去哪？其实你现在最应该去的是佛山，或者道国！”

奔掠的身形，略微一滞，是啊，我要去哪？我应该去哪？

卓越不知道，所以他只得老实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但正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要去，去一个我该去的地方，去一个我想去的地方，那个地方或许如你所说是佛山，或许是道国，又或许我会直接回夏城。”

卓越甩了甩头，将脑海中那一些乱七八糟的烦心琐事甩出脑袋，再次回头看了看言秋水，以及云落，随即踏上了去往他想去的地方的路上。

一路而去，卓越虽衣服破烂不堪，但经过一些荒僻山村，出卖体力或挑水，或砍柴，换来农民家一些衣服穿。

他身为修道者，体内内力真元雄厚无比，比之常人力量大了太多，是以他每到一地，肚腹空空如也之时，便去找一些诸如扛麻袋，拉纤绳的一些苦力活来做。

虽然挣不下多少银钱，但好歹也能填饱肚子，不至饿死在路上，甚至有些地主老板，见其力大无比，不惜花重金请聘卓越做个长工，但卓越志不在此，自然不会多留。

更何况他力大无比，自己一人便干完了五六个人的生活，这已经惹来了诸多苦工的怨怼，排挤。再者，卓越虽然没怎么读过圣贤书，但是穷苦百姓如此之多，他又怎么会愿意抢夺那些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苦工呢，所以他每每填饱肚子，便匆匆离去。

卓越一路而行，他的目标与方向，是大夏帝国的正北面，那里有一座山，名唤佛山，山上有一座庙，名唤人弗寺。

实际上，卓越已经想明白，他如今走火入魔，形同行尸走肉，恐怕再入夏城会被那些人搞死，就算不搞死自己，也要找借口来夺得自己体内那被人认为是宝贝的魔心，以及青剑丹田，就算自己隐藏好，不见世人，那么二皇子，云飞等这些人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他们会有很多的办法，逼自己现身，比如用师傅的命来逼迫自己，比如用李安，比如用言秋水。

虽然卓越不想和言秋水有什么瓜葛，但是，她帮自己，帮自己这个魔头，这件事情在别人看来，是狼狈为奸，这会连累她，她因此可能会受到一些无法想象的后果。

所以卓越路上除去吃饭等不得已的时间以外，没有做任何逗留，直接去往佛山。

之前，他无意间曾听师傅左云提起，佛山之法乃世间大乘佛法，若能参悟禅语一二，必能净化心灵，洗涤灵魂，说不得能将自己体内魔心，镇压在这仙音淼淼的佛法里。

即便不能彻底镇压，只稍微压制一二也是可以，如此一来，自己在夏城参加武艺会时，必然不会再次走火入魔。

所以卓越选择去往佛山，他没有去道国，那里实在太远，没有时间赶回来参加武艺会，虽然道国以道闻名，炼丹老道数不胜数，出自他们手中的灵丹妙药，更是多到可以随意处置，但是，如果在去往道国那遥远的路程途中，魔心复发该当如何？

卓越觉得，去佛山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一路东奔西跑，时时张口探听，处处打听寻找，即便如此还是走了不少错路，如此奔波了七八天，方才回到正轨，眼眸终于隐隐约约看到了那雄伟壮阔的巍峨群山，耸立在云天之间。

巍峨的群山，有一座独特于群峰的山，卓越知道那就是佛山。

而山下，是一座繁华的小镇！

他没有着急上山，因为那峰实在太高，比明月楼第九重山还要高，更何况天色已晚，所以他随意的走进了路旁的一家酒肆。

一路走来，虽然身上并没有挣上什么银钱，不过铜板还是有一些的，要了一壶寡淡的酒，一盘馒头，默然的坐在胡凳上吃着。

耳边聆听着酒肆中，酒客们那带些市井之流的调戏声，还有那些下等歌姬趺坐在席上俗不可耐的唱腔，眼望着酒肆敞开的大门外那悠闲而来又悠闲而去的行人，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他本以为自己入魔一道，必然会被云落云飞等人大做一番手脚，甚至二皇子也插一脚，恐怕到哪都会被朝廷通缉，是以上路之前已经做了简单的易容术，所以他倒也不怕出入这市井繁华。

耳边喧闹之声吵吵嚷嚷，这里聚集了太多的修道者，大部分都是外地来此参观人弗寺的人，岁数大小皆有，这些人大多都在讨论佛山人弗寺之事。

而谈论之事，无外乎一批又一批又被赶下佛山的人，那寺中和尚谁谁谁，武道之强，佛法精湛，此次入山拜会，又被拦在了山门外。

比如下面说话的这一位。

“各位，在下仰慕人弗寺许久，早就想拜会一番，求得寺中高僧赐一句偈语，以作人生方向，却不曾想，三番五次入山，却被三番五次赶下山来，这究竟为何？”

听到这句话，酒客们中有些本地人笑了起来：“兄台，进不去人弗寺很正常，这佛山常年来有无数的人想要拜会，可进入寺中的人却寥寥无几，阁下大可不必为此懊恼，若是可以进去，自然可以进去，若是不能进去，这辈子自然无法进去。”

“这是为何？”许多外地人来此拜会佛山，听到这里都是疑惑问道。

那位本地人轻笑一声，喝杯酒解答道：“人弗寺乃夏国佛法圣地，行为做事讲究缘法，若尔等无缘，恐怕穷极一生也入不了寺里，若是有缘，那寺中和尚不仅不阻拦，反而要热情招待。”

“那怎么样才算是有缘人？”有人反问道。

“至于怎么样才是有缘人，在下也是无从得知啊，这还要看人弗寺。”

众人希冀的目光看着那位本地人，可听到这里，又显得有些失望，纷纷无奈摇头。

卓越听到他们讨论，心中也是略微有些担忧，担忧自己无法进入佛山，那自己岂不是白跑一趟？

如果不能进入人弗寺，自己无法镇压那体内魔心一二，便有可能在参加武艺会时，再次复发，那可是对自己大大不利，甚至会连累许多自己所关心的人。

想到这里，卓越心中忧心忡忡，伸手提酒壶，斟满一杯，一饮而尽，忽而转头看着酒肆里众人问道：“各位，有谁是近日从夏城赶来的么？”

卓越的声音被其刻意的提高，略微压下众人的讨论，声音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有啊。”酒肆中最里面的一张桌子旁，有人回答卓越，说话间又伸手指了指他身边坐着的几人：“在下与他们三人，便是前日从夏城赶来，听闻佛山佛法无边，想来拜会一番，敢问兄弟有何指教？”

卓越起身抱拳行礼，道：“指教不敢当，在下想咨询一下朋友，最近京都夏城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那人闻言，忽然抬眸打量了一番卓越，见卓越剑眉星目，相貌堂堂，挺拔身躯更是凛凛而立，只是在那眉心间似乎有一些东西被隐藏了起来。

他如实说道：“京城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二皇子不知为何对明月楼忽然生出了些厌恶，要求明月楼对某些事给他一些说法，若不然他……”

这人话还未说完，卓越忽然放下手中缓缓举起的酒杯，与桌面震荡之间，忽震出几滴来：“他要怎样？他想要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