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默哈伦看着唐野手中黑洞洞的枪口笑出了声：“你想和我试试是子弹快还是我的刀快吗？”

“如果我想上一秒你已经死了。”唐野的声音没有起伏，但之所以他没有选择立刻开枪是因为心里还有一丝顾虑。他现在身上没有一丝能力，整个人完全不是这些实验体的对手。如果默哈伦想反抗是随时都可能杀了他。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默哈伦原本肆意上扬的嘴角慢慢落下，最后拉成一条笔直的直线：“你在等什么，杀了我，你就又回到你自己想过的生活中去了不是吗？”“但我不想陪你一起死。”唐野的手一动不动，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只要他开枪随时都会爆炸。

“哈…你还会怕这些？”默哈伦彻底踏破了玻璃，他往里走了一步，蹲在操作台上看着唐野：“唐野，你知道为什么我身边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我却只执着于你吗？”

唐野沉默，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并非是真想和这个神经病谈上什么。

默哈伦顺着枪身看进了唐野的眼里，而此时在唐野眼里的已经不是秦默金那个苍白而瘦削的模样。他又成了以前的样子，再往前二十年，默哈伦意气风发的样子，在唐野还在四处与人抢地盘与人勾心斗角的时候，默哈伦已经继承父业成了m国最不能惹的人。

他的出名从他亲手杀了他的父亲开始。这家伙就像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病人一般，他暴虐残忍，冷血且无情。但是他有钱，上天赐给了他一颗无与伦比的脑子，从父亲手里接过产业以后，在短短几年间就积攒了一比可怕的财富。然而他并不是个喜欢钱财的人。

钱只是他必要地一样武器而已，他可以用钱弄到很多东西，美人，武器，权利。他用这些钱胡乱投资了很多东西，其中也包括斯利昂的实验室。他对世间万物都抱有好奇心，但他的好奇心通常不长，一旦对其失去热情，他就会去摧毁那些他觉得无趣的东西。

唐野认识默哈伦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在奉承这位黑道帝王。他们表面上阿谀奉承，但实际上背地里却是不怎么看的上这位残暴毫无人性的男人的。他们都说默哈伦有病，却没人清楚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众人一边想要从他手里拿到钱，一方面却不怎么想接近他。

这样一个人，若是靠近他，什么时候没命都不知道。

而唐野正是在这群人中唯一一个走向默哈伦的人。默哈伦还记得那一天，唐野背对着大厅里的灯光，端着一杯鸡尾酒向他款款走来。“你应该听说我的名头吧？你想死吗？”默哈伦看了一眼又把头垂下放在自己手里的牌面上。

“我知道，如果不知道您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就不会接近你了。”

默哈伦把手上的牌扔开，猛地站了起来。那时他听到了周围不少人的吸气声，而唐野却还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他面前。他端起鸡尾酒摔在了地上，咧起嘴恶劣地用手掐住唐野的脖子：“你了解我？我根本没见过你，你这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我没有骗你。”唐野艰难地说道：“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没有欺骗你的理由。”

默哈伦松开了手，看着唐野捂着脖子咳嗽，他却如梦初醒：“你如果骗了我，我就杀了你。”特这么说，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他无法忘记，唐野眼睛里那可怕的执着，那是一种和他一样的病态的固执。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疯子，一样会为了某样东西不择手段。

他们都有病，这很好。

…

唐野记得默哈伦有很严重的狂躁症，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破裂也是因为默哈伦动了唐野手下的人。唐野记得这人发病的时候就像一头野兽，他满眼猩红，浑身是血，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打在那已经没有气息的尸体上。在唐野的印象里，这人一直都是皮笑肉不笑的阴险企业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动手。

不是那种干净利落的解决方式。是用拳头将人彻底粉碎。他的病将他逼的发疯，他身体里无处可去地狂躁让他格外热衷于血腥癫狂的事。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但唐野却在那一瞬间明白了。

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所以他很快就断绝了和默哈伦的关系，带着自己的人洗白回到华国。

现在唐野看着默哈伦的眼睛，发现这人病不是因为身体原因，而是刻在灵魂里，生来无可化解，死后也无法抹灭的痕迹。除了这无处发泄的狂躁，还有更深的绝望和压抑。唐野曾经也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黑暗，那样的黑暗几乎能把人压垮彻底吞噬在黑暗之中。

但他遇到了大角，大角成了那星星点点的光，燃烧掉了笼罩他的黑暗。

可是默哈伦却没有，他从生下来就不被人期待，从小按部就班地学习着。因为他的病，让他远离人群，甚至进过监狱。后来他的那位父亲把他的新欢领进了家里，随后他也不再是那个父亲不喜欢却又要不得不照顾的孩子。

他被遗弃在孤独之中，从小到大听进了各种各样的谎言。有人说他们会一直是好朋友，但却在看见他打人后离开。有人说爱他，结果却偷了他的钱离开。有人说他是他唯一的孩子，但转头就和自己别的孩子拥抱。

他从小到大都没和人拥抱过，明明生在一个用亲吻作为礼节的国家却没人敢碰他的脸颊。他嫉妒地发狂，嫉妒燃烧了他的理智也彻底使他癫狂。等他清醒过来他看见了满屋子的血，他亲手杀了他父亲…为了逃避这一切，他也给自己编了一个谎言，把这一切都用那个谎言来遮掩，他永远活在了谎言与欺骗中。

如同一头困兽，心甘情愿地活在泥沼之中。

唐野这还是头一次听默哈伦讲以前的事，这之前默哈伦从来没提过他以前的事。用他的话来说，他忘记了，他不愿记起的事都忘记了，但此时看着唐野他却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他不想再欺骗自己了，那些事他其实一直记得很清楚，也正是因为记得清楚，所以才会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折磨着他。

“现在你对我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唐野冷静地看着他，他的枪口已经抵上了默哈伦的胸膛：“我不值得你这样执着。”

“不…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默哈伦的手指滑过枪身，随后握住了唐野的手，他的眼睛直视着唐野就像是看见方面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年：“我曾经也想为了你做回真实的自己，但是…你离开了我。”

他不愿意去想自己发病时的丑陋癫狂，也不愿意去想唐野看着这样的自己会是怎样的表情。他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是个人都不会喜欢他的。他也想过自己这辈子可能会真正喜欢一个人吗，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人，自己会对他好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根本就不会对一个人好，充斥着他一生的是死亡与背叛。

当初他察觉到自己想要为了唐野做点什么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吃惊。他开始害怕自己的认真，但又偷偷期待着什么，他就像一个要把自己极力表现成正常人的怪物一样滑稽，还天真地想着只要自己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模样，那会不会有机会…

后来唐野离开后，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笑话。他们之间本是各取所需，根本就没有其他牵扯的必要，他自作多情妄自期待，最后当然什么都没有。

或许死亡是他最好的归宿，但他却又不甘于这样死去。

唐野大概明白了什么，他叹了一声，伸手给了默哈伦一个拥抱。默哈伦愣住了，他愣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忘了他们之间本来应该会有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你知道吗，默哈伦。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在外面被欺负的小孩子，想让家长给个抱抱一样。”现在身为父亲的唐野离奇地理解了这种诡异的情绪，他抱着的躯体微微颤抖，手指不自然地蜷曲起来，他的双眼赤红，无边的焦躁在身体里冲撞。

“默哈伦，其实你不坏。”

“你在骗我。”

“我没有必要骗你。”

默哈伦笑了，这次的笑容却少了几分扭曲，他的狂躁和阴暗已经深入灵魂并不会因为唐野一个拥抱就会完全被净化，他能感受到自己叫嚣着澎湃的杀意，也能感受到那尖锐到可怕的阴暗情绪，他不会变好的，哪怕别人愿意爱他。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默哈伦心里的那一点期待完全被打破，他几乎释然地握住唐野的手帮他扣动了扳机。

他是这个世界上黑与恶的集合，哪怕是灵魂也是最污秽的存在。他最想杀掉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一直在欺骗自己的…自己。

#####默哈伦可能是我写过的最纠结的一个反派了，没有之一。因为他自己的思想都是混乱的，他一边讨厌自己又一边放纵自己。一边想要别人的爱，一边又觉得自己并不值得别人爱。是一个矛盾体的究极体，他想要杀唐野陪自己，但又觉得唐野是唯一不会欺骗他的人。【哇，我自己写这一堆都觉得好分裂】不过还是恭喜杀青，可以领盒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