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夏天湖边的隐士
作者:*狻猊*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22

在林荫道的旁边有一个清澈的湖,湖的岸上有一座镶着红瓦的房子。从小红瓦房里走出一位高大的隐士。这位高大的隐士披散着长长的头发,身上穿着肥硕的长袍,坦开了前襟,露出火红的胸膛和肥厚的肌肉。他走到湖的旁边,在宽大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把奇特的木琴,把它拉响了,然后放开喉咙,大声地歌颂和咏唱起来:

“夏天吹来的风啊,它好热,我站在街头,啃着西瓜,我啃着西瓜站在街头,街头也好热,可是我却啃西瓜,啃着啃着,天上下起了大雨,啊,大雨也好热,我要回家去了,回家去啃我的西瓜,我看见,我的衣服有些大了,是被大雨淋大的,也是被夏天热大的,我的衣服有些大了,我要回家了……”

“回家过我的夏天,我的夏天里有蚊子,蚊子也好热,唉!我要回家去看看我的蚊子,可是蚊子却咬我,等着咬我,我呢?我就啃西瓜,可是蚊子却不啃西瓜,只等着咬我,唉!我要回家去啃我的西瓜,也去看看我的蚊子……”

“夏天的夜里我啃西瓜,还看电视,是啃着西瓜看着电视,电视上也有蚊子,哎!夏天的夜里我睡不着,就看电视,也看蚊子,还啃着西瓜,电视看到半夜了,我还是睡不着,电视里演了些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电视上也有蚊子,噢,那是我的蚊子,它们也是睡不着,也看电视,但是它们不啃电视,也不啃西瓜,却啃我,哪!对了,是咬我……”

“哎,夏天的夜里我睡不着,我的蚊帐破了,它为什么破了?蚊子就来咬我了,它们为什么来咬我?我的风扇也坏了,它为什么坏了?我就睡不着了,又热又咬我就睡不着了,睡不着我就看电视……”

“我的夏天它好热,我的秋天却不热,夏天蚊子咬得我好疼,它为什么疼?秋天没有蚊子,可秋天也没有西瓜,我也不想在秋天啃西瓜,到秋天我就胖了,是给蚊子咬胖的,也是啃西瓜啃胖的,胖了,我的衣服就不大了,我就不回家了,唉,秋天的湖水好,天气也好,又没有蚊子,衣服也不大了,可我却不回家了……”

这位披头散发宽衣长带的隐者是谁?他在用爽朗的嗓音大声唱他的歌,那么傲慢、清高、放荡和闲逸、洒脱、自在,他用一把奇特的木琴弹奏出离奇怡人的曲调,歌声又是那么出神入化,造诣高深,对于诗情画意的十成功夫,决不逊于号称西噪梦士的贝安瑟嗯呢。他是谁呢?鲍勃-迪伦吗?不是,游吟大师鲍勃-迪伦不是这个人。这是一位夏天湖边的隐士。我要向这位湖边的隐士求救,求他救我一救,于是,我呼喊了起来。

呼救的叫喊声中断了他的吟唱,他放下木琴,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看见我是一个匍匐在地的受伤者,便弯下腰,像搬西瓜一样把我搬了起来,一直搬进他的小瓦红房里,放在地上。

他从锅里舀了滚烫的白开水,来给我烫洗创伤,疼得我拼命地嚎叫和挣扎,可他全不在意,继续唱起他那无休无止的歌:

“啊,我看到了一个客人,一个生了病的客人,是吗?是一个生了病的客人吗?他还是受了伤吗?这谁知道!看啊,我这么小的小瓦红房,今天也来了一个客人,还是一个受了伤的客人,看啊,他还是爬过来的,他怎么不走过来?看看呀,他是多么的不容易,还流着鲜血,流着鲜红的血,看上去是多么的痛苦……”

“咳!客人有什么了不起?受伤了有什么了不起?你看看,我不是整天都在受伤吗?蚊子咬了我,大雨淋了我,太阳晒了我,我能不受伤吗?可受伤有什么了不起?我死不了,对啊,我受了伤也死不了,还不生病,受了伤也不生病,是因为什么哪?咳!是因为什么哪为什么?……”

“因为我有白开水,白开水可以杀菌消毒嘛,所以我就不肯死,所以我就不生病,白开水可以驱杀疾病嘛,所以我就不受伤,哎嗨,所以我就不肯死,也不生病,我的客人啊,你来看看吧,看看我门前这一湖清水,那可不是清湖水,那是白开水,那是我一锅又一锅、一壶又一壶烧出来的白开水,灌满了就是一个湖,灌满了,就是一湖白开水,蚊子不敢来,他们害怕白开水,可是,蚊子怎么不怕我?怎么来咬我?”

“哎呀客人哪,你死不了,你别害怕,你看是我救了你,治好了你的伤,又付出了我的白开水,又洗净了你的头,哎呀是我救了你,可不是你救了我,那可是我的白开水,可不是你的白开水,哎呀呀你看看,你看看……那可是……那可不是……”

这位世外非凡的隐者,高人,像白开水一样清白而又健康,听着他朗朗吟唱的长歌,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想我应该,听从他的吩咐,看看他的瓦红房。啊!这可是他的小瓦红房,可不是我的小瓦红房,这可是他救了我,可不是我救了他!

小瓦红房的当门前,悬挂了一幅对联,上书这样一对词:

“邪门画家贝安瑟,夜路诗人天声琴。”

贝安瑟?……天声琴?……莫非此地已到了天的脚下?莫非真的就是有此一人?……啊,这时我才知晓了,原来贝安瑟与天声琴,是左右对称的邪野之人,早晚两者会有相见,却哪料安排在这个场合?两者在诗情画意上的十成功夫,相比本来无上下,只是在相见之时,一个逍遥着,一个受伤了……莫!莫要说出我的名字来,说出来情形会变得不堪设想,莫要在此多停留了,应该早早地离开吧!

世外高人用他的白开水洗净了我的头颅,治愈了我的创伤,之后,我就离开了他的小瓦红房,沿着林荫道向远处走去了。我并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只是任凭双腿向前迈动。我看得见,前方道路上又是东南西北,又是山海盘盘——

你能去哪儿?你无家可归了,亦无处可投了!

好!好!你还是敢于把这漫漫的长途进行下去,这叫作什么?这是谁?这叫作天地之间走来了一个你,伟大的高攀不起,渺小的瘦如虫豸。这是你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终于承受不了自我摔打,而碰撞得头破血流,血溅尘埃。自从你在林荫路上滴下了热血之后,我们整个的大自然都被你感动了,从此而发生了美丽的变化,从此就有了美丽来陪伴着你,让你神明而不自知地一路走吧,走下去吧!

在你走过的路途上,一些通灵了人性的动物,比如田鼠、牛羊、麻雀、小猫儿、小蜜蜂……趁机追随上来,绕上来,陪着跟着送着,走了一程又一程。有时侯,脚边踩起了一股小旋风,也要围上来,延缠不绝地相追相随。

有时侯行走在路上,天空是晴朗而多云的,一朵一朵的云彩从上空飘过。太阳还是明媚的,在这样好的天气里根本不可能下雨。可是偏偏有一些云彩不正常了,在飘过这个人的上空时,歪歪斜斜地倒下一些雨来,不大不小,正好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也淋湿了附近的岩石和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