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矜离      更新:2019-07-23 05:19      字数:3416

之后发生了一件事,印证了姜萸自己的猜想,姜萸对安琪说,她对自己感到恐惧。

那是姜萸从火葬场回来后发生的事,有人匿名给她寄了一封信。信里是一幅彩铅画,非常细腻传神的观音坐像,画里的观音一手药壶一手拈花微笑,但安琪怎么看怎么觉得那观音笑得难以捉摸地邪恶。观音身后一轮明光普照,白得晶莹澄澈的花座上,一瓣一瓣透明的花,黄色的花蕊里却隐隐约约吐出花蛇的信子。

安琪认得这些并不是莲花,那的的确确是山荷花,她曾经听姜萸详细普及过这种花,雨后它的花瓣会变得透明。这让安琪有种错觉,她在端详这幅画的时候,总觉得,天黑了下来,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慢慢地,雨大了,像滚珠的眼泪......

安琪在意的是,姜萸为何对收到匿名信件不以为意,却对那恶作剧的画像那么执着。

但姜萸却不曾解答她的疑惑,她只是不断地写写画画,涂涂改改,甚至还去图书馆和书城去翻阅资料,偶尔还说一些像“原来观音曾经是男性呀”的奇奇怪怪的话。

姜萸收到这封信一周后,仿佛给对方回了讯息,那时候她已经不慌不忙了。没开始几天那般焦头烂额。安琪不知道她是怎样与对方联系又是怎样传递消息的,就像这一封寄来的信,安琪去学校收发室查证,他们说最近并没有姜萸的信件。但是,这封信又确确实实不是通过快递还是其他方式寄来的,因为这信是学校里一个自称是学生会的学生把它交给安琪拜托她转交给姜萸的。

安琪亲眼看着姜萸把信打开,开始她还以为纪弈澄终于鼓起勇气写告白信了呢。结果姜萸告诉她,纪弈澄已经有女朋友了。

安琪追问姜萸这是怎么一回事,姜萸专心写作业间或无关痛痒地耸肩,“那个女生喜欢他胜于他喜欢我,就那么回事咯。”

安琪不满地抽掉她手里的笔,摇她手臂磨着她追问细节。

姜萸无可奈何用力拔回她的手臂,像讲故事一样讲了一件安琪觉得特别惋惜的事。

“前几天我不是去理科楼有些事嘛,上楼梯的时候余光看见他啦,我还特意放慢了脚步呢,但是他还是没有勇气叫住我。我听觉灵敏你也是知道的,我就听见那个女生,就是他现在的女朋友,一直鼓励他上前拦住我。但是纪弈澄就一直推拒。女生忍不住就帮他叫我,他慌忙跑到我面前,问候一句:'姜萸你好呀。'我也回了他们一句你们好呀就走了。整个故事就是这样。”姜萸摊手。

“仅仅这样?没有再多细节?”

姜萸扶额,“如果整个过程我都听到纪弈澄紧张的喘息声和不规律的心跳算的话。”

“你知不知道这才是重点!”安琪咆哮。

“但是如果一个男生连独自走到你面前的勇气都没有,那就证明他其实也并没有多喜欢你。”姜萸理智地扒开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上的安琪。

安琪忍无可忍,很是无语地鄙视姜萸,“你难道不知道,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是胆怯的吗?亏了你那么聪明的脑袋,难道你就对他没有一丁点儿的心动?”

“我觉得人对疑似对自己有好感的人都不讨厌吧,但是无论如何我自知比不上那女生喜欢他的程度。”

“所以你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现就这样走了?”安琪满是不可思议,“你觉得这是成全?”

“他们现在不就在一起了!”姜萸学着安琪无语的神态和语调,说完就插兜走出了教室。走到教室门口还回头撩了安琪一把,“还不快跟上?小心体育老师罚你跑圈!”撩完她就快速跑掉了。

姜萸似乎又回到了她爷爷去世前的样子,可是安琪知道,她很不对劲,从她回学校后,还有那一幅莫名其妙的画,都很不对劲,安琪时常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惊悸。好像周围的空气被打开了缺口,凉飕飕的,洞里住了一头野兽,随时会张开倾盆大口,血淋淋张牙舞爪地咧着它的獠牙。

这种感觉伴随着源城传得轰轰烈烈的上将灭门案愈演愈烈。

据报道整个家都被火烧了,特别是大厅和佛堂。上将和他的老妻被发现死在卧室的床上,儿子儿媳却死在了佛堂里。前面据传因外出逃过一劫的孙女也被人发现死在了地下室。

人们纷纷猜测是谁对上将一家有那么大的仇怨,以至于狠下毒手,将其灭门。

但真正让安琪恐惧的是,她爸爸在饭桌上闲聊时说到,那佛堂里不知为何供着观音泥塑,那观音倒没有焚毁,只是观音的莲花座却被烧白了。

这件案子后来被查到是家庭内部自相残杀,没有外部恩怨。上将的儿媳多年来吃斋念佛,他儿子也慢慢随着媳妇念经,但是不知为何案发当天儿媳等丈夫跪下念经时将他刺死,随后自杀。上将的老妻做饭时在饭菜里放了安眠药,等上将上床昏睡,她就关好门窗,剥光上将身上的衣服,在卧室里烧了碳,再去佛堂里放了火,然后回到卧室躺在上将身边,安详地笑了。只是被目击外出旅游的孙女为何不知不觉地死在了自家的地下室,却是不甚明了。

安琪自知道这案子可能和姜萸有关的时候就惶惶不可终日,在高考前的一个月,警察结案后不久,姜萸跟随她爸妈从老家祭祖回来,安琪拉着她去了她葬木棉的那棵榕树下,直接逼问,“那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姜萸有些不在状况,她情绪还有些低落,就说,“我妈在我要随着爷爷的灵车去火葬场的时候问我是不是要积累写作素材。”

安琪懵了一逼,事情好像和她猜测的不一样。“你去年到现在一直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安琪试探地问。

姜萸摘了一片低垂的榕树叶子,左手食指和拇指撵着叶茎,沮丧地低垂着头,“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就是这样的人。”

安琪无奈叹气,忍不住用手指戳她的头,“你傻呀!你妈说你怎样就怎样呀!”她双手抱胸,“你只是感情比较迟钝而已,也有可能是你和家人并不怎么亲密,所以钝痛来得比较迟。但你绝对不是那样冷血的人。”安琪拍着胸脯说着,自己也恢复了信心,她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觉得天气都晴朗多了,这么久来阴翳的乌云一扫而空。但是她还是想知道,谁给姜萸寄了那幅山荷花的观音画。

“你还记得去年那幅观音画吗?你知道是谁给你寄的吗?”安琪直接问。

“哦..."姜萸回想,”网友呀,以前在一个猜谜论坛认识的,我们经常给对方出谜然后猜谜。“

安琪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姜萸不会是被人利用无意中牵涉了进去吧。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对方是什么人?有没有叫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她问完心提到了喉咙口,砰砰砰地一直跳。

姜萸觉得这段时间安琪仿佛也不大正常,只是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现,她顿时有些愧疚,有些担心地问”安琪,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琪摆摆手,”我没什么了,你快回答我,那人是谁,有没有让你做奇怪的事情?“

”就只是网友呀,我又没有兴趣知道现实生活中对方是什么样子,不过如果上一次那幅画的内容属实的话,那她其实是个双性人。“

”双性人?听着你这么平淡的话我怎么起鸡皮疙瘩了呢?”安琪摩挲她的胳膊,莫名让人觉得她很冷。

姜萸嫌弃地用手弹她,“就像同性恋是基因决定的一样,双性人也是,这有什么,我还羡慕她可以自己爱自己呢?”

安琪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期待姜萸解释得再深入一点,但是她却止住了这个话题,反问,“你叫我出来什么事?”

安琪内疚地低头抓手指,不时用眼瞟姜萸,欲言又止。

姜萸受不了她这吞吞吐吐的模样,直接给了她一个爆栗。

安琪豁了出去,“我一直以为你和上将灭门案有关系,对不起。”她弯腰鞠躬给姜萸道歉。看到姜萸翻出天际的白眼又赶紧解释,“我爸说那火烧的佛堂里供了一座观音,那花座还是白色的,和别人寄给你那画很像嘛,一直想问你,看到你烦躁的脸就问不出来了。”

”拜托,我烦是因为家里好不好,再说了,报道不是说,那家的人都往生了嘛,这个学期那网友还给我发谜语呢,只不过我没什么心思猜就没有回复罢了。“姜萸没什么好气地说,任谁被好朋友无缘无故地怀疑牵涉命案,还自作主张地自以为帮忙隐瞒,心情都不会好。

”但是,你们怎么联系呢?我查了那信不是寄到收发室的。“安琪将自己藏在心底的疑问掏了出来,她想要把心都放回肚子里,然后安安心心地备考,时间不多了,经不起荒废和蹉跎。

”安琪,这话我只说一遍,“姜萸特别严肃,”我最讨厌两句话,“一句是'我现在才知道,我爱的是你。'另一句是'你原来是这种人!'"她情绪特别激动,”你没有必要去预设在你心里我是怎样的人,然后再在现实中一一验证,我无论怎样,都不会活成别人想象中的样子。我现在就是这样,以后或许也会变。但是为什么你要学我妈的样子拐弯抹角,我不值得你信任吗?你不信任我又要求证些什么呢?“她眼眶红红地甩脸离开,再慢慢跑远。

留下安琪一个人呆呆地杵在原地,姜萸她,似乎一直都没有这样强烈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