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家世
作者:大白战小白      更新:2019-07-28 11:18      字数:7820

小姑夫家本也姓刘,但陈北源过继他一个失子的姑母,随姑母夫家姓了陈。小姑家跟刘心语家也算亲戚,但隔得有点远,是上百年没来往的那种远亲。小姑公公就是陈北源,是一个极富传奇的将军。他在战争中被炸弹炸翻,双眼被灼,脏腑受震有内伤。战争年代条件差,治疗未及,陈伤难愈,两眼视力很差,行动不便,挂着个天南党部总顾的职务,不怎么去单位上班。但每天都有公文送来让他批阅,搞得前院像半个衙门。小姑公公虽然是主监天南党部的“太上皇”,实际却是北党要员。南洵是天南财富聚集地之一,虽是震洲府下一县区,但地位极重要,如果不是北党强力反对,南洵早已被立为别都(都是宗主国行省省府城市)。南党的天南省党部即设在南洵。

四十多年前,娄家于小姑夫家有恩。

娄家老太爷原是宗主国一大家族山阴楼氏被逐出的孽子。在派系零乱豪强辈出的军阀乱战时代,他凭着头脑精明、武艺极高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多年后,渐渐聚敛了巨额财富,收拢了一大批强人匪盗。并学着社会时髦,养育亲信子弟,纠结各路人马,与一众江湖大佬联合成一个名唤“空空大觉”的奸邪组织。该组织最擅长的是“打扫战场”。每觉即将有战,必先派出暗探远观,或在战斗两方暗插人手。一旦两方火拼战竭,事有可趁之机,即组织各地人马,络绎不断赶往战场,协助能为之带来最大利益的一方,战胜另一方,然后打扫战场。因为“空空大觉”是由大量江湖人士组成的秘密且松散的组织,游离于各大主流势力之外,很难被哪一派真正控制和收容。“空空大觉”也不怕有成员被收容,被收容即成穿插于各派的内探。陈北源即是娄家老太爷在一次打扫战场时所救。其后,等军阀乱战渐平,宗主国各方内战势力融合,开始共同对付外族入侵者的时候,“空空大觉”就渐渐失去了“打扫战场”的机会,老太爷就开始收手,归附于南党,率着一帮愿意跟着他的会众,扎根于天南柳河村,当起了土豪、大地主。

娄家之前虽是权霸南洵乡野一方,但远没刘心语这种万风不动的大家族底气,属恶霸乡野的土豪劣绅那一种。娄家主庭在山阴,娄立强太爷刚成年时就在老家作了大恶事,被族里抓了关起来,报了官、等待几天族议后杖毙。他另一个有晦淫娱情关系的小姨娘偷偷往他关押的房里丢了把小锉子。夜间他成功脱逃后,却回转来,偷了不少金银细软、宝钞银票出来。在江湖上闯荡二十多年,混得风生水起,很有一番作为。等到宗主国几大党派搞了大联合,开始收拢、打击各霸一方的军阀势力和匪患后,再没法在江湖上有组织地混了,就带了一帮亲信,躲到天南府这个依山傍水名叫柳河村的村庄,买地置业,并改姓回老娄氏(山阴娄氏三千年前就被周武王赐“木“为“楼“而改姓为“楼”)。安耽了几年,又交结官府,趁乱世大肆兼并土地,侵夺他人家产、女眷,是十足典型的阴险恶霸。可他又头脑灵光,消息灵通,找墙头准,以南北两党为首的党派联盟为反殖民反侵略而进行公有化革命时期,攀附上南党在天南的首脑人物,捐钱又献人,得到了政府褒奖,是州里数得上的得用人才、光荣人物,得以善终(因机缘巧合,他在北党也有靠山和关系,如陈北源等)。老太爷落脚在这柳河村时已年近五旬,虽然娶了十几房妻妾,但只留下娄立强爷爷这唯一子息。老太爷也高寿,直活到曾孙娄立强满周才过世。反殖民战争胜利,各党各派即将走向全面联合,又要搞平均地权运动时,娄立强爷爷也能听从那天南首脑人物的话,将山林田地作价捐送给政府,得了大量浮财,从此过上了醉生梦死的浪荡日子。可娄立强爷爷却是个短命的,好淫烂赌,浪尽家财,在几个娇丽小娘被窝里作乐而死。到了娄立强父亲娄来兴,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先是跟娄家关系紧密的天南省首脑因贪污作恶诸事被举报抓捕,牵连出娄家老太爷。一查娄家老太爷确凿是个漏网的黑恶分子、应镇压的对象,不仅作恶多端,而且还犯有多条平民百姓的人命。这下娄家就惨了,不但家产被抄了多次,连沉在底下的恶名声都曝光在外了。

娄来兴有点文化,那年头有文化的人少,再加上娄家在天南仍是有些暗关系,所以娄来兴还是被举荐参加并且通过了文化考试,成为了一个能自食其力的公社完小教员。娄立强因此也有了个还算安稳的童年。娄来兴也是有能力的,没两年就混成了学校教导主任。可好景不长,就在他新官上任,组织学生春游,排成一队过柳河桥时,对面坡上冲下来辆手扶拖拉机。拖拉机是个老拖拉机,开拖拉机的却是个新手,惊慌间猛踩刹车时却将刹车板踩别了,无法刹车,驶上桥又把不稳车头,眼看就要往学生撞来。桥面不宽,又无护栏,一片惊呼中,娄立强父亲冲过去,要将拖拉机推向另一侧。可手扶拖拉机是种简易机械,其转向手把操作非常变态,上下坡不同。娄立强父亲也没什么经验,结果两人执拗之下,拖拉机更往学生队伍冲来。娄来兴以自身挡着车头,将左手侧学生推开,但拖拉机仍然轰响着撞开他,并且造成前前后后十五六个学生、拖拉机手、拖拉机、娄来兴都落了水。娄立强队位离父亲较近,他那时是个刚满十二岁的热血少年、优秀学生、富有责任心的班长,不久前又刚听过少年英雄报告会,想都不想就跳下去救人。当时春汛刚过,河水又深又冷,还好桥下侧是拦水坝,坝上漫水小半尺,流速虽急,但能够站住人。娄来兴阻挡拖拉机时已被撞伤,但他竭尽全力仍在河里救了不少学生,娄立强也将两三个还能在水面上扑腾的学生拉到拦水坝上。娄来兴一遍又一遍潜水去摸沉水的孩子。娄立强也潜了一次水。水下已被落水的人和拖拉机砸腾混,睁不开眼,睁开眼也看不清楚。水深达六、七米,娄立强也没能力潜到底。等他力竭心慌实在禁不住冷,再游回拦水坝边上时,不一会他父亲也上来了,并且朝他游过来,那苍白面色、悲漠神情,娄立强永难忘记。他父亲游到他身边,喘着粗气,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一指岸上,嘶声道:“你给我滚上去!”

也有别的男老师下水救人,但始终坚持着潜水救人的最后只有娄来兴一个。他刚才硬顶拖拉机时其实就已耗去了大量力气,胸腑已有内伤。近一个小时过去了,最后被他抱上来的是个个子很小的女生,应该是被拖拉机砸了、勾压住了,头上脸上破了很大的窟窿,已不再流血、已然死去。学校从附近村里找来的粗绳、抬杠和救援的村民也才来到。娄来兴将死去的孩子交给别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娄立强看了一眼,停了一会,好像要迈动步子,却又摇摇晃晃地倒下去,摔向坝下侧。坝下落差很大,水流湍急、怪石嶙峋。娄立强本就没上岸,湿漉漉地站在坝上,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切,他喊着快救救我爸,趟着水花跑过去。有村民拉着绳子滑下坝去救,有好心的村民拽住了娄立强。娄来兴与几个落水学生一道被送去医院,娄来兴头颈已折,呼吸衰竭,没抢救过来。

最后上报县府的结果是,学校组织学生去烈士陵园扫墓,路上发生车祸落水九个学生,全部救起,一个学生因车祸死亡,本次活动的负责人是教导主任娄来兴,因救学生当场牺牲,本次事故主要责任人是手扶拖拉机手张坚,属无证违法驾驶,已被捕判刑,事故的校方主要责任人是娄来兴。娄立强小姑相貌姣好,嫁了个革命党的官二代,也就是娄老太爷从战场上救出的北党将领陈北源的独生儿子陈近江。娄立强小姑自己也能攀援,此时已是县衙民政副官。她去学校查过案卷,还多次去教导局、县衙找有关领导,送钱送礼、软硬兼施,但也没能推掉娄来兴责任问题,不过给娄立强争取了抚恤金。

娄立强父亲出事后,最苦的是娄立强年轻的继母。她只比娄立强大个十岁,刚二十出头,进娄家才两个多月,却已有身孕。她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听娘家人撺掇,没多久就定了人家要改嫁。改嫁前她想把他肚中的孩子打掉,但吃了土方草药却没打下来,结果勉强生下来却是个傻孩子。娄家在村里本来名声就不好,出了这个事更被村民另眼看待。

娄立强家确实很乱、很凄惨。娄立强的亲生母亲生下娄立强后没多久就逝世了,怀有遗腹子的继母是他父亲娄来兴当上教员后续娶的。他这年轻的继母肤白姿柔,长得极为美貌,但却是红颜薄命、命途不良多舛的。她在后夫家生下娄立强弟弟后,极不受夫家待见,并且大概是打胎药吃坏了身子,未能再怀胎生育。在夫家苦捱了三年,精神都变得不正常了,终于有一天又回了前夫家里,也就是现在娄立强在农村的家,带着傻儿子过活。夫家也没来接她回去,并且没多久就与她去乡公所解除了婚姻关系。她娘家境况也不好,兄弟媳妇也嫌弃她,她也不好回娘家。这时娄立强弟弟已然三岁,但还不会走路、说话,明显能看出是个白痴了。

娄立强在学生落水事故发生后的下半年正好上少年班,被他小姑接到县城去读书。他继母生了病孩后身子弱,下不得农田干活,就以前夫家为家,却招来些闲人来这家里喝茶、赌博,她烧水做饭收点利是过活。这帮闲杂汉有时也帮她干些地里的活。他对这年轻的继母感情很复杂,同情而又有点嫌讳。她在待字娘家时就被乡里人传风评不好。追求她的人很多,她也不知挑拣嫌忌,好似跟哪个小伙儿都可以亲近,搞得里外几个乡里的年轻汉子经常为她动刀动枪闹架火拼。最终她跟隔壁乡里一个在县府当科长的贤杰青年好上了,还定了亲。可是有天那青年带着干部回乡里办事时,正碰见她跟几个男青年一起在老街上嘻闹,他躲在一旁看了好长时间,心里又嫉又恨,回去就找媒婆退了亲。退了亲,她也跟没事人一样,照样不愁有小伙儿追求。可过得一月,她竟然发现自己好似已有身孕,惊惶间就去找那科长。对方已对她极为嫌弃,根本不给任何一点机会。她也是头脑简单的,只会哀求跟随。那科长却是性子极硬的,又不想被她污染了前途,被求得急了,就在一个天黑时分,引她到一条水流急淌的田渠处,当不小心蹭了她一脚,然后她就摔到水里,被一路冲下去。他就叫起来:“小月啊小月,你怎么能跳河呢?”叫吼着一路追,又在赶来的村民的帮助下,跳进渠里,将她救起。她受了惊吓,着了凉,生了场大病,没生下孩子(注意是“没生下孩子”,因为谁也说不清她那时到底是否有身孕)。因为她在乡里风评太差,没有人对那科长有什么责疑。而她呢,从此虽然仍有小伙去勾搭,却没有正经小伙会想着娶她进门了。

娄来兴前妻没了后不久,又经考试当上了乡完小教员,就有媒婆给他介绍她认识。他去见了面,然后就经常带着娄立强一道去她家里。娄家虽没落,但余威犹存,况娄来兴长得人高马大,不自禁地露有一股狠劲,自他常去她家后,就少有小伙光棍去招惹她了。娄来兴一开始也没决心娶她过门,可实在忍不住让她有了身孕后,才将她娶进了门。

娄立强自小温顺听话,童学成绩又极好,人也长得端正高大。他父亲做很多事都喜欢带着他。娄立强后来也知道他父亲并不是一个纯良之人。一个暑假的傍晚,他父亲带着他又从继母家回来,沿着柳河岸边竹林小道走着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文物贩子。他父亲上去一把拽住那贩子肩上扛着的包,问他从哪里来往哪里去、鬼鬼祟祟是不是偷了人家什么东西。一开始娄立强还觉得他父亲勇敢、正义感满满。娄来兴将那人包裹扯破,落下不少铜板来,这下被娄来兴抓住把柄,说他投机倒把,自己是乡公所的治安联防员,要揪他见官。娄立强见那贩子又怕又气浑身发抖的样子,不禁生起些恻隐之心。娄来兴一定要执他见官,那贩子被他拽扯得踉踉跄跄倒在在地上,拖行得二三十米远,大量铜板夹杂着一些银元散落在地,那贩子拼命得想护他的包,可怎么也兜搂不住。娄来兴呼喝娄立强将掉在地上的铜板银角子捡起来:“立强,快点捡,快点捡,都是人民财产,快捡起来。脱了衣服,包起来,一枚都不能落下了。”娄来行一路拖着那贩子走,娄立强听话地在后面一路地捡。再拖得十几米,那贩子已能紧护着他包里的少量存货,不再有铜板掉下来了。娄立强将铜板银元捡全了,包成一包要给娄来兴送过来,娄来兴在那边朝他挥手:“包好了赶紧先回去,藏起来,不要给别人看见,我明天会拿到乡公所去。”说着还给他狠使眼色。娄立强抱着一大包裹赶紧回了家,藏进自家房间谷仓里,用谷子掩盖起来。烧着饭,担心地想他父亲什么时候回家。还好,饭刚煮好,天还未黑,他父亲就满面红光地回来了。看他并没拿那贩子的麻包,娄立强不知怎的,心里好受些了。他一回来就问娄立强将那包裹藏哪儿了,再看娄立强将包裹在谷仓里藏得很好,非常高兴,对他今天听话懂事的表现很是夸赞了一番。

娄来兴对娄立强的宠爱是带着一种莫名的迷信的。娄家太爷到娄来兴三代都是精明人,都是光明正大做善事暗里曲折搞阴私的大聪明人。寒年灾年敲起响锣施粥布篷的都是他家,当然趁着灾年强征周边村户屋宅余粮用于共济的也是他家。有一个大寒年,收留进两个老少乞丐,虱臭脓痂的非常让人恶心,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收留。后来,娄家老太爷却亲自带着家丁仆从,两台六抬大轿,鸣锣开道地将他们抬回自家大院,并在院中叠起柴火,架起大缸,烧水给他们沐浴更衣。然后在大堂里摆起大席,与那两丐把酒言欢。那两个却是能谈的,与老太爷子孙叁谈天说地、古往今来、英雄豪杰、神仙鬼道,与老太爷像是失落多年的金兰兄弟。夜深,谈得兴奋了,酒劲也上来了,老太爷拖过两个侍候的娇娘,在两丐前剥衣揉搓,得意非凡地道:“神仙老子算什么?都是虚的,快活在眼下当是实在。”那两年轻的娇娘是娄立强爷爷房里人,娄立强爷爷不禁有些尴尬,面上过不去,讪笑道:“爹爹你喝多了,早些休息。”老太爷恼羞成怒,拍桌子道:“侬个小畜生,你以为我老了?你有你老子行么?老子就算一百岁,都比你硬!侬要看看么?生不出子孙的没用东西!”说着就要解裤带。解了一半,又见那小乞丐眼里有所冷笑意,大怒,指着他嘶叫道:“侬个小瘪三,看什么看,老子的宝贝大物,侬有毛资格看?当真以为老子要请你沐浴更衣吃饭?老子是摆个场面给不晓事的乡巴佬看的,你俩个只是个摆设!老子好久没亲自杀人了,今天大好机会,正好杀你们两个脏了我家院子的瘪三好过年!”说着,八十来岁个人像个鬼物般地跳将起来,去拿那小乞丐。哪想到,那小乞丐也非凡人,未见他怎么动即跳开一旁,叉着手冷冷地在院中等着,那老丐仍安稳地坐在屋里座上专心饮酒。家丁们都抄了家伙聚过来,眼看就要出人命,恰在此时,里厢房里有婢子喊着跑过来:“老爷老爷,夫人要生了……”,星空突亮,后院又传来婴儿大哭声,伴同一阵惊呼,众伙儿一呆。因那黑蒙蒙之夜突然的亮光太过古怪,大伙儿正呆望着,那老丐就站起来,看着天边北极星耀,叹息着道:“咦,龙种?……娄老毛,今个儿好不容易看风水找到你,本来今日夜间是你死期,哪想到你这歪脖树却结了个良心果,罢罢罢,善恶自有报,也不需我这面薄之人多事”,晃忽间就到了院中,一扯那年轻乞丐道“走罢。”老太爷闻听则喜、心里稍明,但怎抹得开面子让他们走,也见这两个实非凡人,就拍了一下他儿子肩,喝一声道:“小子,施金宝珠玉,优惠五湖四海、聚拢在我娄老毛门下的好汉儿郎们!儿郎们!开网、抄家伙,留下这两个瘪三,明朝开血荤,壮我曾孙志!娄氏雄风传万代,终有一天登龙门,哈哈哈,我要去看我龙孙去,哈哈哈。”娄立强爷爷随身掏出袋金银铜钱来,就要往地上撒去,却被那老丐闪身过来轻飘飘抢过,又折身跟小丐撞开门,一晃就没入黑夜,仿佛从未来过一般。满院震赫间,却有一阵风进来,一颗黑油油珠子“扑”地扎进了光荣模范的门匾上,悠然有声传来:“还礼了。”娄老太爷惊异间,亲自去取了那天珠下来,一看长珠子尾孔上还系着条丝绦,那上面却写道:“世间事希奇,善恶自相恼;龙种不再有,阴阳复颠倒。”娄老太爷正思索间,那绢条却凭空燃了起来,轰的一下,灼得他刚晓得手痛,就已化成灰烬。当夜出生的孩子就是娄立强,第二年即南北两党正式成立宗主国联合政府元年。

娄立强生下来后,却没个稀奇处,呆呆木木的,远没娄家前两代年少时灵动,开口也迟,学东西也慢,好似非娄家之种,颇不讨爷爷欢喜。他父亲娄来兴却是喜欢的紧,他比前两辈有新思想新文化,心思谨慎,眼光远。等娄立强太爷、爷爷死后,娄立强入了学,优点就显现出来了。这孩子比一般小孩专注、用功,学习成绩极好,一直都是年级第一,这下娄来兴更是满意、欢喜。

娄立强自己从小就知道自己脑子比一般人木,童学少学班学习成绩好完全在于自己专心努力。学习成绩好也是他自信心的根基。

再回说他父亲讹了文物贩子的第二天,他父亲确实带了个包去了乡里,并告诫娄立强在家好好学习,别出去。但后来娄立强知道父亲并没将收缴来的铜板银角子等交公,并且此后他父亲自己也经常偷空扮江湖人出去收一些轻便可藏的古董老货。他父亲也不刻意避着他,有一天还把他叫进书房,好好地跟他讲了一番人情事故,讲了一通做大英雄该当不拘小节做大事的道理。娄立强心里并不完全赞同,但他是敬爱他的父亲的,是深切知道父亲宠爱着他的。他父亲藏着些珍贵东西的暗仓也只让他知道,连后来的继母也不告诉。

时势已松,擅搞经济的南党已占据了国家核心委员会泰半席位,娄立强知道其中一些金银已经能够安全地找到人直接换钱,但他还是个学生,当时并没想着要有多少钱能办多大事,况且宗国政府特重人才培养,他少年班时的奖学金和他小姑争取来的抚恤金就够他生活得较好,并且有时还能支助些窘迫亲戚。少二那年,他第一次拿那些赃物出去换钱也只是因为好奇心。

娄家本来的老宅是一座四进的超大四合院,抄没娄家家产时,被拆除院墙,并一分为二。他太爷、爷爷还留下六七个没能改嫁又无法办五保的姨婆、姨奶,就住在娄家老宅后院里,这后院后来被村民唤作“庵堂”。宗主国南部政府主要由南党主政,南党对于失了势的地主老财的旁支还是较为宽容优抚的,抄没娄家资产时,这些娄家的妾婢身份的老人是分到些能够自给自足的财物和田亩的。前面三院成了村公所财产,部分作了村林场锯木场和员工宿舍,锯木场的锯木正好能被后面庵堂的婆子们取去当制香火的材料;少部分租给了些穷苦佃户以及几个残疾了的娄家以前的家仆、护院,村公所是要向他们收租的。

娄立强六岁前的生活是在那老宅度过的,对之是很有感情的,但他又深受新时代教育影响,很耻于去那“庵堂”。老宅在隔阴山山脚,而娄立强现在的家离柳河较近,离老宅有十多里路远。娄立强现在的家是娄家以前农庄的房子改造成的。娄立强小姑同意娄立强继母住在这里,也默许她将几间房子搞成了茶馆、牌九坊,以之作为她的生活来源,但告诫她决不许留男人在家里过宿。小姑后来听说生意不错,又出了钱将那几间房改造了一番,并将两段墙延建到路边,建了个门廊,开了个小店,叫回了以前的两三个本份老实的婢子、婆子,帮同她做生意。小姑很忌讳娄立强回去跟他继母住在一个家里,特别是娄立强成人后。可是娄立强假期时,还是喜欢回这家里住,一则是感觉自由,二则是继母待她极为柔顺、讨好,三则他可怜他那傻弟弟。每当娄立强回家,他继母就会收拾了麻将、牌九等赌具,不开摊子。娄立强这家在柳河村的官路边上,地段极好,院子里又有一口甘甜的深水井,周围几个村也没有这么一个明目张胆开着的牌九坊,所以来玩的人很多。有些客人一大早带着银钱和兴奋劲,匆匆赶来玩,却发现坊门不开,就有些急恼,勉强叫开了门的,却道家里读书的小郎君回来了,不开门营业,就会很不高兴。娄家虽有凶名余存、传说在外,但终究是被打倒拆散了的,就有不开眼、一心想赌而急火上心的,不免与娄立强年轻的继母吵将起来,就有不好听的话说出口。娄立强板着脸过来,他们就不敢吵,背地里却传他跟他继母败乱人伦。娄立强不常回家,村里也没什么常来往的伙伴,又是个愣练功夫死读书的,这种话他一直未能听闻。他继母却不在意,后来又觉得不能断了生意,就搬两张桌子去小店旁透风的门廊处,让实在难熬的瘾君子自己凑桌在那边玩耍,也不收取利是。

自此,娄家因他小姑家的威势,还是有尊严的。